“喂,起来。”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惊醒了昏迷许久的人马。
恍惚间,吉尔欧斯看到灯下一个漆黑的影子窸窸窣窣地攒动着。
捂着快要裂开的头,她吃力地支撑着站起来。
“谁...是谁在那里?”
“窣窣窣......”
那个影子并没有回应她,而是在听到声音后浑身一颤,“嗖”地冲进了一旁的黑暗之中。
吉尔望着一地的面包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个家伙...是在她昏迷期间进来的么?
可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而是吃光了放在这里的潮湿面包。
看体型大小,应该不是什么常见的小动物。
吉尔欧斯小心翼翼地用【红色】构筑出适合在狭窄地形作战的短剑,当做光源放在身前,探过去照亮了她一直没有仔细观察过的黑暗区域。
本来期待着能否发现暗门,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在满墙青苔被照亮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还是凉了半截。
但在失望之余,眼角的余光却又瞅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漆黑影子。
“谁!?”
她大喊一声猛的甩身举剑,但面对的还是一片寂静的空间。
是幻觉么?
已经饿出幻觉了?
她又撇向那堆面包的渣滓,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如果是幻觉的话,这堆面包屑要怎么解释。
确实有东西和她共处一室,而且躲在某个她无法发觉的地方。
地下室空无一物,除了阴冷潮湿的墙壁,就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的灯和紧闭的不可能打开的金属厚门。
在某些漆黑的地方么?
吉尔深吸一口气,以自己为中心散发出红色的光。
猩红色的光芒在黑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恐怖,不过好歹,也算是照亮这里的每个角落了。
每一个滋生着寂寞的墙角,每一堵被青石堆砌的墙壁。
她都算看的一清二楚。
但没什么生物的痕迹...
她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是....“鬼”?
这种虚无缥缈的存在,她只听青蛙先生的恐怖故事里提起过。
已死之人的怨念,将它死亡瞬间的模样保留下来。带着残破的面容,缓慢游荡着寻找能够替死的可怜家伙,好让它能够顺利转世...
之类的。
这种阴暗的家伙,应该会藏在阴影中?
这么想着,她硬着头皮,看向了房间中唯一存在的影子——那个陈放着牛奶的透明杯子。
房间里最后留有黑色的部分...
那个细长的影子,随着她一步步走近变得越来越短,最后蜷缩在了高耸的杯身后,似乎是在畏惧着她的目光。
但......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将玻璃杯一把抓起。
影子刷地不见了踪影,在此之后,什么也没有。
一片寂静,在猩红色的密室内显得格外阴森。
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吉尔欧斯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这个房间内...已经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了,她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找无可找了么?
并非如此,这个房间里还有最后一个她看不到的死角......
她的......
背后!
被自己的可怕想法吓得打了个寒颤,但没什么用。
她颤抖着举起手,将身上的光芒汇聚在手中,凝结成了一颗散发着红光的滚圆球体。
然后缓缓的将球举过头顶,低头盯着自己越来越长的影子。
越来越长.......
延长到墙壁,延长到天花板......
“不...再怎么说,这是不是有些太长了点?”
话音未落,那细长的影子瞬间断裂开来,后一段窜至空中,猛的一头扎进吉尔面前的墙壁。
一片沉默。
片刻后,年轻的半人马少女放下了手中紧握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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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的那边...有东西?”
芙蕾弯曲细长的手指,用指关节轻轻敲打仓库灰白色的粗糙墙壁。
“咚咚咚——”
这声音明摆着说了,另一边一定是一片中空的环境。
“但能是什么呢?”
敲了敲,又用指甲刮了刮。
毫无水分的墙壁脆得就像涂了满墙的饼干碎,一碰就会掉得满地都是。
“要打破看看么?不过那么大的动静,会影响无铭他们那边的行动吧...”
自言自语着,她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箱子上的【羹食】咬了一小口。
“呸呸呸,这不就是普通的面食嘛,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唔哇!”
一声惊呼,芙蕾扔掉新盟的奇怪食物双手捂住嘴巴向后跃出数米的距离后,望着眼前身影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拉米?”
吓到她的身形,或者说幻影,就是穿过墙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苍狼氏族族长。
白色的灵魂将右手轻轻按在墙壁上,向芙蕾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要我破开墙壁看看么?”
拉米又点了点头,没有吭声,或者说不能吭声。
“既然是你的提议...那后面应该是很重要的线索吧。”
随着苍狼的身体消散在空气里,芙蕾慢慢走近,将手掌放在了拉米刚才按着的地方。
“那么就打开看看。”
霎时间,从她的指尖处散出刺眼的血红色亮光。难以计数的【血精】由少女纤细的手臂释放,在厚重的墙壁上烙印下深深的痕迹。一人高的术式展开在墙上,无法形容的复杂图案构筑着独特的回廊。
接着,随着指尖轻点,那刻下下的痕迹迸发出光芒,将术式所划之处瞬间碎裂出一个形状均匀的洞。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便夹杂着温热的风从里面喷了出来,将紧挨着洞口的芙蕾裹了个严严实实。
“呕——”
这股味道根本无法形容,就像是腐烂已久的食物混杂着死亡的精灵,浸泡在粘稠排泄物中后密封起来发酵数月的那种感觉。浓烈至极,甚至已经突破了自己起初设下的隔绝气味的魔法,直冲脑髓。
更令人作呕的是,这阵风里还携带着简直要从空气中滴出来的丰富的水分,在接触到吸血种少女的肌肤后纷纷附着了上去。
“呕!如果这是某个家伙恶劣的恶作剧的话,那我发誓他下次出现的时候一定不会好呕.......”
在她干呕的时候,从洞中哗啦啦地倾泻出了大片混着黑红色粘液的白色球体。
伴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有几颗球拖着长长的尾迹停在了芙蕾脚边。
“这是【羹食】?”
她强忍着恶心,提起裙角慢慢蹲了下去,仔细端详起那几颗奇异的球。
像【羹食】,但也有些许区别。
相比【羹食】那种雪白,这东西的颜色更接近于淡淡的粉色。而且不同于【羹食】表面淡淡的红色纹路,这东西表皮下方粗细分明的....分明就是血管!
作为一个吸血种,芙蕾头一次对血管这种东西有了严重的抵触情绪。
而且联想到刚刚自己咬过的两口......
“啪嗒——啪嗒——”
那个洞口里还在往外滚落那种疑似未成熟的【羹食】,夹杂着带有恶臭的液体。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好奇占了上风。
她伸出食指,在指尖唤出【血精】构成的飞速旋转着的圆锯,小心翼翼地划开淡粉色【羹食】的表皮——
“噗嗤——”
已经发黑腐臭的血浆混杂着像是没被消化完的内脏和肉块一样的东西喷涌出来,溅了她满满一手。
“这帮家伙每天吃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啊!”
芙蕾惊呼一声猛的甩手,低着头慌乱地试图将沾满双手的污秽清理掉。
“啪嗒——啪嗒——”
那里面还在往外滚落【羹食】,不仅让人怀疑其中的储量。但在此之上,芙蕾唯独这一次没有抬头观察声音的来源。
当眼角余光盯上那发起攻击的硕大身躯时,那把满是豁口的巨大碎骨刀距离她的脸仅一步之遥。
下意识保持着蹲姿后撤一步,一脚踩在了不知何时滚过来的【羹食】上,破碎后被半截溃烂的小肠滑倒,踉跄下坐在了满地血污之中。
与此同时,那刀已经斩到眼前,芙蕾来得及做的只有被恐惧驱使着紧闭双眼。
但一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从她腰间抽出【圣祷】,顺势上劈直直迎上了碎骨刀的钝刃,硬生生地将这沉重的一击弹了回去。
“拉米!?”
今天第二次见到,着实让芙蕾又惊又喜。
拉米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点头便瞬间消散。【圣祷】失去了支撑,也径直落下砸进了血污里。
乘此机会,芙蕾连忙起身调整姿态,并飞快捡起了落在地下的短剑。
待看清敌人的样貌后,她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刚才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眼前的这东西,根本就是一具腐烂的泡发尸。
由于长期被浸泡在恶臭的黑红色血液里,那大家伙的身体呈现出了诡异的惨白色,而且肌肉已经肿胀到了快要和骨架脱离的状态。而且深深镶嵌在皮肤里面的【羹食】,更令这具不知名的尸体恶心了不止一倍。
和那些意识被【枪】同化的行尸不同,这具尸体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一丝杀意。也就是说不论是刚才拿着刀挥砍,还是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用脆弱的皮肉蹭墙,都是毫无意义的应激行为。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动起来的,不过既然能找一个替罪羊,芙蕾可是高兴都来不及。
从地上随手捡起一个还算完好的未发育【羹食】,展开翅膀穿过变形术式,强忍着恶心向外飞去。现在的她可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待一秒钟,从高空俯瞰着下方匆忙冲进仓库的家仆,轻轻叹了口气,便飞去寻找庄园里最近的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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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么?福尔唐大人?”
注意到坐在炉火旁沙发上的老者有些坐立不安的意思,无铭偷偷凑过来询问。
“看您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安啊?”
“小兄弟,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也在你的汇报范围之内么?”
福尔唐没好气地回他。
无铭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
“这倒不是,只是有些事情,大家懂得都懂。但我们的警官大人是个直肠子,有些大家都明白但是不能明说的事情吧....她下决心要查个一清二楚。您懂我的意思吧?”
“这也是...上面的意思?”
“这种事嘛,大家都懂,不好明说。我相信子爵大人是聪明人,应该不至于犯这种错误...您说是吧?”
“啧......小兄弟,你还真让我有些看不透了。”
“大人说笑了,有什么事能瞒过大人您啊?大家都有些难以言说的秘密嘛,我相信您也不希望因为一些小事而被曝光吧?应付眼前的一些小事嘛,对您来说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福尔唐子爵抖抖眉毛,还是有些警惕的样子。
“这也是上面的意思?”
无铭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
“时间到了吧,各位警官大人?”
一开始开门的那个年轻侍者走了过来,提醒正在心惊胆战地搜查东西的霍普斯。
“如果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子爵大人下午还有三场重要的会面。”
“明白了,无铭,?小姐,我们走吧。很感谢您能配合调查,子爵大人,我会如实向中央城汇报的。”
福尔唐背对着三人点了点头。
“唉我还...”
无铭还没说出口,就被霍普斯拉着手臂拖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