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玄歌很锋利,但万松涛的内劲浑厚,每一次刀剑相撞,楚怀瑾的虎口都感到一阵撕裂,所以当他大获全胜时,手中的刀也脱手落下,直直插入屋梁。他脸色苍白,坐在玄歌旁大口地喘着气。而万松涛似看见了恶鬼一般,急急跃到塔下,在众人的搀扶下暂缓生息。
“好,打得漂亮!”唐青伊才不管众人是如何士气低落,只顾着为楚怀瑾拍掌。直到看到唐婉君悄然退到一边,柳重言望着自己神色复杂,才知道自己一时失言,伸手捂住了口。
一个劲装打扮的粗豪汉子指着唐青伊的鼻子问:“你是哪家的小妮子,竟为那魔教恶徒鼓掌?”
“我……”唐青伊很是慌乱,她虽然莽撞,但也并非不谙世事,知道在这种时候如果自报了家门,定会将唐门推到风口浪尖上。
“是我柳家的。”柳重言抬臂将唐青伊圈了起来,大有保护她的意思,说:“刚才万松涛自己说的,只分胜负,不论生死,怀瑾宁肯自伤也要留他一条性命,已是仁至义尽,难道不当为怀瑾喝彩吗?”
那劲装汉子说:“呸。谁不知道你柳重言与那魔头是一个鼻子出气,若不是看在柳庄主的面子上,浩气盟早已将你一同追杀。”
“哦?你到底是卖我爹的面子,还是忌惮我的折梅手?”柳重言傲慢地扫了那汉子一眼,料定了他武艺一般,故意刁难他道:“你这么想动我,不如今天趁兴比划一道?”
那汉子的脸上顿时有些心虚之色,说:“别以为我不敢!只不过今天万大侠才是正角儿,我不想压了他风头,暂且饶你一回!”
这一番闹腾下来,万松涛终于缓过一口劲,定气对众人说道:“楚怀瑾勾结魔教,为祸江湖,已成一害。浩气盟有令,但凡忠义之士,皆可对他拔剑相向。今日我真是痛心疾首,非是因为个人成败,而是见恶首就在塔顶,满堂热血义士,却无人上去替天行道,岂不可悲!”
来的人本就有万家的朋党,竟万松涛这一煽动,立刻群情汹涌起来。那劲装汉子趁机道:“那魔头只是侥幸胜了,经此大战,我就不信他还有力气,诸位同道,容我葛胜带头冲锋,将那魔头的头颅割下!”
那汉子说完,拔下背上的刀就要往塔上冲。唐青伊气不过,掠到他面前斥责道:“你们都是仁义之士,难道看不出楚公子已经筋疲力尽了吗,你们现在冲上去,和乘人之危有什么区别?啊?”
“小丫头片子一边去!”那叫葛胜的汉子推了唐青伊一把,对众人说道:“兄弟们,想一想玄衣教害我们失去了多少同胞,他们可曾对我们有过半分仁义?哼,只有斩草除根,才能保护我们的同胞免于死难!兄弟们,随我冲啊!”
“你……”唐青伊张口便想骂,却被柳重言捂住了口。
柳重言附在她耳边说道:“别添乱,此事怀瑾已有安排。”
一群人正想冲进塔中,楚怀瑾已从塔尖上飞掠下来,一袭血衣飘飘,破了无数个口子,望去令人觉得触目惊心,可他神色镇定自若,除了有些苍白,竟和平时无半点不同。
楚怀瑾提起一口气,说:“有关我勾结魔教之说……我确实爱上了魔教公主,这把刀是我与她定情之物,但我从未做过有损民族利益之事。咳……我身为朝廷命官,生杀罢黜应由当今圣上决断,你们没有权利杀我。”
万松涛冷哼一声,说:“江湖事,江湖了,休要拿你的官职来威慑我们!”
葛胜道:“没错,江湖儿女,本该以侠义为本!他既背叛了正道,自是满口妖言惑众,诸位切莫被他蒙骗!”
在两人的一唱一和下,众人举起了手中的兵刃,便要朝着楚怀瑾一拥而上。而此时佛塔内忽传来破空之声,只见箭雨飞出,向人群外围射去。在场的俱是有些底子的武林人士,当即朝前冲去,避过了箭雨,而那箭雨刚刚落地,便传来阵阵爆破闷响,只见四面燃起火光,将众人团团围住,只剩下一条生路。
柳重言不知何时已拉着唐青伊站定在生路上,与佛塔中冲出来的官兵一道,将众人堵在火海中。
葛胜惊道:“柳重言,你这是做什么!”
兰舒也很是诧异,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从官兵中走出,不用开口,众人就能察觉到他身上那股不凡的气度,纷纷安静了下来。
“杜兵总!”万松涛认出了杜如晦,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杜如晦扫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道:“我接到线报,有人借挑战之名,欲谋害朝廷命官,故带兵埋伏在此。”
万松涛连忙解释道:“杜兵总,您误会了,我们不是……”
杜如晦眼中闪过一阵厌恶的冷锋,说:“你不必解释。武林侠士本该团结一气,安邦定国;你们却以武犯禁,逼迫忠良,此罪当收禁天牢,听候圣上裁决。”
葛胜急道:“杜兵总,您可不能乱抓人啊!”他急忙中扯了一把万松涛的袖子,说:“他可是万贵妃的义子,您可否卖贵妃一个面子,就饶过我们这回?”
秦芜城冷哼一声,长剑已压在葛胜的脖子上,说:“万贵妃的义子?你说圣上知道了此事会做何感想?”
葛胜两眼一摸黑,虽知道自己说多错多,可为时已晚,只能不断地磕头。
杜如晦冷眼看着葛胜谄媚的样子,看着他的额头磕出鲜血,印上草根,才说道:“我生平最厌恶党争。坦白地讲,如果今日你们聚众于此是为了声讨一个不顾民生的佞臣,我完全可以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楚怀瑾他不是。他是平定江南动荡的国之栋梁,如果这样的人物因为党争而死,大唐崛起的希望将寄托于何处?”
“我知道你们恨那些侵略我们国土,残杀我们同胞的突厥铁蹄,我也常恨自己只能在朝饱食,不能上阵杀敌。可我深知攻城略地、捍卫家国是每一个军人的天职,我虽痛恨突厥人,却也敬重他们为国捐躯的慷慨气魄。况且塞外平民同我们一样,都有一副热心肠,在许多边陲小镇,胡汉亲如一家。我不知道你们口中的魔教公主是何等人物,但她遵守大唐法纪,从未逾越,便当视同我大唐子民。”
“所以今日是你们之过,还请你们在禁中反思,以待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