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回病房,发现大夫抢救的是二床大勇,任丽霞尽管也替大勇捏一把汗,但不那么紧张了。大勇是老刘头搬出去那天晚上被一群工友送到病房的。
大勇来的时候,任丽霞没在,任长生还清晰记得当时的情景。大勇铁青着脸,双目紧闭,一言不发。工友吴哥、榔头、杠子陪着吓得不得了的大勇媳妇小燕去医生办公室,把一个叫梁叔的人留在病房照顾大勇。
发现病友都用诧异的目光盯着大勇。梁叔对大伙说:“这孩子差点死了!干活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回到工棚说不行就不行了,仗着工地离医院近。要是远人就交代了。”
“啥病啊,他?”飘逸当时还好奇地问了一句。
“胃疼,大夫怀疑是心梗。你说这胃疼与心梗有啥关系?大夫就说是心梗。”梁叔对大夫的诊断显然有一些不满。任长生当时也以为大夫是在糊弄农村人啥也不懂。小燕回来吞吞吐吐地跟大勇说大夫要给大勇做支架,让她回去张罗五万块钱。听小燕说大夫让张罗五万块钱,大勇勉强地睁开眼睛,痛苦地捂着胃口下地就要回工地。要不是飘逸跟梁叔一起劝大勇,那他就回去了。
闲聊中梁叔告诉病友,大勇家条件不好。五年发送三个老人。可下去年条件刚好点,翻盖房子工人从房顶上掉下来又摔坏了腰,又借钱赔给人家两万。小燕和大勇能干也能吃苦,怎奈家里总有事,就是攒不下钱。大勇虽然参加了农合,但农合规定重大疾病住院得患者先行垫付,然后才可以报销。就算报销报销比例也是低得可怜。要想凑齐先垫付这笔钱,对大勇来说那是比登天还难!
大勇住院后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胃疼越来越重。毛大夫和贾主任每天只要当班必会到322病房来看大勇。看工友们给大勇捐款没捐多少钱(包工头欠着工友们的工钱),毛大夫还号召三楼循环科的家属帮助大勇,但那也是杯水车薪,距离手术的五万块钱还相差甚远。小燕背着大勇和贾主任定好,自己回家去借钱,借到钱不管大勇同不同意都要给他做支架手术。小燕和老爷岭的老李太太小儿子生子一样回去好几天还没回来,想是应该没借到钱。322病房的人们很是担心小燕会像生子一样回来把大勇带走。
小燕回去借钱期间,只要有大夫来,大勇都会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擦着眼泪哀求大夫:“大夫,你们别让我放支架了,还是先给我检查检查胃吧。我胃太疼了,我真是胃病!”
刚刚大勇还让梁叔出去给小燕打电话,让她赶紧回来给自己转院,说胃疼疼的受不了了,大勇就昏过去了。
看着大勇在贾主任的手里死里逃生又活了过来,322病房里的人们开始相信大夫说的大勇是心脏病。
得知美翠和婷婷见面后,刘玉环美坏了。美滋滋地坐在床上吸着烟说:“哎呀,红玉这事儿总算见点眉目了,可真不易!三家,仨小蛋子!没想到我老红太太这辈子还有个外孙女,长的还那么漂亮,这要是她甜甜地叫我一声姥姥,那我得多高兴!”
美翠儿得意地看着刘玉环:“是啊,太不容易了!给婷婷电话号码时我都没寻思婷婷能要。没想到这孩子还真要了!”
坐在炕上心事重重的红莲,见刘玉环和美翠儿两人一唱一和的,特别是刘玉环还唱起评剧戴诺:人常说景颇山上云雾深,云雾深处有苦情。山中的苦竹有多少?我是那满腹的苦水竹一根。从小也没见过阿爹的长刀影啊,身旁只留下阿妈的破筒裙。
红莲气的呵斥母亲道:“行了,至于吗你?”
刘玉环吸一口烟吹到红莲的脸上,特意气红莲,然后接着唱到:……离乡背井啊,我来找亲人!死丫头,一到高兴的时候你就给我泼冷水,就说我看不上你!
红莲气得起身下地:“愿看上看不上,我也没指望你看上。婷婷回家和她妈咋说还不知道呢,你这还有心思唱呢!”
电话响,红莲刚要去接,让刘玉环喊住:“别接,我自己来。万一要是婷婷来的,看你再坏了我的好事儿!“
红莲没好气地把电话递给刘玉环:“给给给,我正不愿意接呢!”
刚进屋的红刚以为是找自己的电话,刚想接让红莲拽住:“那是妈的!”
刘玉环喜滋滋地接过电话,接完电话脸色花白的却瘫坐在地上。
这个电话是红铁打来的,红铁在电话里跟刘玉环说自己特别想念母亲,怎奈前几天在来连海的路上和长胜两人出车祸,暂时不能来看母亲了,望刘玉环能体谅他的难处。
红莲和美翠儿把吓尿裤子的刘玉环搀扶到床上。
刘玉环哆嗦着指红刚:“红刚,你这个小犊子。长胜出车祸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我说,你瞒着我!你是成心想气死我呀,你!”
见事儿不好,美翠忙打圆场说:“妈,红刚是怕你着急上火,所以才没告诉你。要是好事红刚能不告诉你吗。长胜现在没事儿了你说你还这样。要是当时听到信不知什么情况儿,你还不得急得背过气去!”
刘玉环越想越伤心竞哭起来:“背过气去我乐意!我孙子有事你们凭什么不告诉我,有你们这样的吗?”怎么哄都不好,刘玉环不仅用东西打红钢,还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口子那个小九九?你们不就是怕我给长胜花钱吗。我的孙子我给他花钱我乐意,谁也管不着!我想咋花我就咋花。你们越怕我给他们花钱,我越给他们花。明天我就回家,我就给长胜汇钱去!”
美翠儿又给刘玉环捶腿又给刘玉环捶背的:“妈妈妈妈妈,妈你别生气,你老人家千万别生气。红刚我俩真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这么想的话红刚我俩得冤死,我俩比窦娥还得冤!你说那天接到我哥的电话,红刚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走了,这事儿你知道吧,是吧?出门红刚我俩打车就上高速,从咱这儿到渤海县多远呢,光过桥费我们就掏出去一百多。到那红钢还给我大哥二千多呢,来回来去的车交钱我们都不算,这一趟咔嚓一下两千多块钱没了,你问红刚我俩打喯了吗,我俩连喯都没打,为啥呀?在大灾大难面前人不能把钱看得太重了,咱得顾亲情。人世间啥最重要?亲情,唯有亲情。剩下别的都是假的,都是身外之物!真的,我不骗你,妈,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问红刚!”
美翠儿说的再好听,刘玉环也不听了,想起长胜出车祸的事就哭。晚上想着长胜的事睡不着,刘玉环扒拉红莲说:“红莲,你说红钢两口子没把你大哥和长胜出车祸的事告诉我,是不是怕我给你大哥他们花钱呐。她这么做不是给你嫂子我们制造矛盾吗?长胜出这么大事我装聋作哑一分钱都不花,人家爷俩还是为了回家看我才出的车祸。你嫂子得怎么想我。明天咱俩借给你哥汇款这个引子赶紧回去可不能再呆下去了。以后再找红玉你自己去,不能让美翠儿和红刚再插手这事儿了!”
刘玉环主动要求回家,红莲当然巴不得的。红玉养母刚过世,养父在医院里住院,美翠现在又打婷婷注意,红莲早想让这一切停止了。其实母亲把钱都存在存折里,在县城也是可以给大哥汇款的,为了终止对红玉一家的伤害,红莲没有给母亲和红钢她们提醒,第二天就带着母亲离开了县城回红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