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做心脏支架手术就已经把人吓个半死，手术还有肾衰风险，任丽慰就更不敢让父亲做支架手术了。不手术难以活命，手术还是难活，面对父亲的生死任丽慰举步维艰。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当亲人的性命由自己来掌控时竟是这般让人痛苦。
红莲打着伞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还没进门就喊：“妈，种大棚太好了。菜还没熟呢就有人来定货了。等这茬菜……”
进门见刘玉环穿戴整齐的坐在炕边，身边放着兜子好像要出门，红莲好奇的看着她：“穿这么利索的这是要去哪儿呀，妈？”
“去市里，找红玉去！”刘玉环俨然一幅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表情。
“妈，你疯了。县里都没去过，你要去市里。你不怕走丢了？”
“谁说我没去过县里，当年红玉有病我没抱她去看病？还我没去过县里。”
“四十年前去你那还叫去？你没看看现在城市变化多大，那汽车就跟蚂蚁似的一个连着一个，你想过马路眼睛瞅花了你都过不去；还有那大楼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走进去就跟走迷宫似的你都不知道东南西北。”
“我傻嘛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真的妈，我真话没骗你！”
“找不着东南西北，鼻子下有嘴我不会问，长嘴就知道吃饭？”
红莲气的坐在炕上：“去吧去吧，让车刮了碰了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别给我打电话！”
“车要是把我撞死了，我倒省心了！我给你打电话？”
“死了你省心了，你考虑没考虑过我们。你让我们下半辈子背着人命债着怎么过？”
“你还别刚我，红莲。我还真不上你的当！当年我要是有现在这个决心抱红玉去市里，就没今天这些啰嗦事儿。我定好的事你们谁也别劝我，劝了也没用，劝不动！
刘玉环是铁了心要去市里找红玉，硬劝肯定是不管用了。想起刘玉环放在家里的钱，红莲压低嗓门低声问她说：“妈，你走钱怎么办。你不怕钱丢了，咱家可有家贼？！”
刘玉环迟疑一下说：“那什么，上午你走了我去信用社都存起来了，家没钱了！”
好几十万动迁款刘玉环一个人存到信用社去了，红莲不信。那些钱自己拿着都费劲，母亲怎么能拿得动呢，于是揣摩着刘玉环的表情说：“真的假的？骗我呢吧？”
“我骗你干啥，这是闹着玩的事吗？家里没人钱必须得存起来！”
从刘玉环脸上虽然看不出破绽，红莲还是不信：“存起来，你把存折给我看看！”
“看什么看，我都缝内裤里了。”从红莲的眼神中读出她还不信，刘玉环拍着腹部：“看吧，在这呢！”
钱都存起来了，拦是拦不住了。红莲还是不赞同刘玉环在老任头有病这个节骨眼上去市里找红玉。可刘玉环的那个宁脾气，要是硬拦着她非上火得毛病不可。与其看着母亲生病，还不如由着她。家里既然没钱了，红莲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再问母亲：“非得去？”
“非得去!我心已定，绝不动摇！”
“你等会儿，我去洗把脸！”
红莲决定跟她去，刘玉环偷偷乐，红莲到底还是拧不过自己，她为自己的小小胜利而沾沾自喜。
洗完脸进来，换衣服红莲还没忘了数落母亲：“你就是猴生孩子不等毛干，红玉他养父有病住院呢，你非得这个时候去，不撞南墙你是不回头。
好几十年没出门坐过汽车了，上车没一会刘玉环就晕的天昏地暗的。她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红莲拎着塑料袋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拎着塑料袋不时的给她接着呕吐物。好在阴雨天车上乘客不多，不然车上的乘客就没法呼吸了。看着吐完闭着眼睛把头靠在车厢窗户上的刘玉环，心疼她的同时，红莲又觉得她不识可怜，忍不住数落她说：“阴雨天谁出门？也就你。放着在家有福不享，七十多岁了非出来受这份洋罪。岁数大了不知道咋变的这么任性，现在！”
一说话就想吐，说不了话刘玉环就用脚踢红莲。逗得售票员在一边忍不住直乐。
红莲说的没错，阴雨天除了学生和公职人员真没谁出门了。王志文算是一个特例。要不是天堂美小区的刘少刚要水，王志文就躲在商店里补觉了。王志文虽说是一个个体户，可他的职业情操一点不比公职人员逊色。只要有人要水，不管阴天下雨接到电话立马出动。穿着雨衣骑车托着水桶来到天堂美小区，还没到刘少刚家楼下远远的王志文就看见一辆救护车停在刘少刚家楼口。到楼口车子还没停好，就听见楼上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和：“有人吗，你家有没有人？”的喊叫声。意识到不好，王志文扛着水桶就往上跑。到二楼刘少刚媳妇正在敲邻居的门，看见王志文拽着他就往楼上跑。到了六楼刘少刚家王志文才清楚是刘少刚母亲突然发急病不醒人事了。老太太二百多斤的体重救护人员无计可施根本抬不动她。刘少刚赶不回来，刘少刚媳妇这才跑下楼去向邻居求救。和救护人员一起把老太太抬上救护车。担心到医院还是没人抬老太太，王志文又跟救护车去了医院。
连山区医院到天堂美小区没有公交车，骑车也得二十分钟的距离。王志文只得打出租车回天堂美小区取车子，在出租车上正跟司机打嘴仗，嫌他们阴雨天漫天要价呢，王志文就接到任丽霞打来让他赶紧去医院的电话。
给王志文打电话时，先一步赶到医院的任丽霞已经站在二三楼的缓台上和任丽慰商量半天了。不做手术，担心父亲发展成心衰活不成。手术谁也没有勇气和胆量让任长生去做活体实验，怕手术做不好会引起肾衰。想带父亲去省城大医院找条活路，考虑到省城医院离家好几百离地，电视上又经常播放省城大医院票贩子成患，挂号难，看病难，检查难。种种实际困难摆在眼前任丽霞和任丽慰什么勇气都没了，怕还没等看上病挂上号父亲就已经出现性命危机。商量来商量去找不到一条活路。姐妹俩决定把江尚和王志文叫来，四人一起想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