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名唤秋月,家里遭了大旱,父母双亡,逃难至此,望得姑娘赐奴婢一片遮风挡雨之处,奴婢定结草衔环报答姑娘!”秋月声声恳切,口气不似之前几位不是哭就是蚊子叫。
一说完,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阵势,这气场,堪称气势如虹。
从这个叫秋月的丫鬟一进门,赵佳和便注意到了。
身材高挑,鹤立鸡群。相貌上,和春花相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浑身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之自信。
春花秋月?
欺负她没读过书?这明摆着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丫鬟。
赵佳和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柳氏,该不会是柳氏做做样子,特地找这么个丫鬟来监视她?
那她可真是消受不起。
她这个年纪再挑贴身大丫鬟,将来是要跟着陪嫁的,一个不小心就是她未来丈夫的姨娘。
一般人家的小姐不愿意挑太漂亮的,怕宠妾灭妻。
但她不一样,她就喜欢漂亮的,以后好帮她笼络住夫君。
可若是丫鬟听命于旁人,那可就不妙了!
赵佳和这边刚想透,丫鬟们便报完了,都静静地等着她挑选。
“和儿,我看这秋月着实不错,你意下如何?”柳氏出其不意的问了一句。
“……”赵佳和愈加肯定心中所料,面上不动声色,迟迟不敢作出选择。
王嬷嬷见赵佳和只是微蹙着眉头,心里着急,上前一步,附在她的耳边说道,“姑娘,听老奴一句劝,春花已经是个傻的了,可千万挑选个机灵点的,也就这秋月看着最为出挑,姑娘还犹豫什么?”
赵佳和长吁了一口气,狠了狠心,指着角落里声称自己被拐卖,瘦瘦小小的,哭到停不下来的丫头。
“我就要她吧。”
“……”柳氏微张着嘴,一脸懵。
“……”王嬷嬷同样一脸懵。
都白说了?
“这丫头身世可怜,我瞧着合眼缘,就她罢!”赵佳和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姑娘!”秋月猛然抬起了头,眼泪糊了一脸,痛哭道,“我爹娘在逃难途中饿死,就死在我的面前,无奈之下我才卖身葬了爹娘!求姑娘开恩收了奴婢罢!”
“……”赵佳和咬了咬唇,这秋月发力过猛了,一定是个奸细。
“好了!哭的我头疼!”柳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云珠见状,急忙上前帮她捏穴位。
“你这玉笙居人也少,身世可怜的两个都留下吧!再要一个那个被父母拿来抵债的,都挺可怜的!”
柳氏十分大气的发了话,赵佳和自然不敢再说什么,连连点头称是。
“夫人,我也可怜啊......”
“夫人,我爹娘都死了,我才最可怜......”
......
丫鬟里头一时间炸开了锅,哭声震天。
“牙婆子,你将这三人的卖身契交于三姑娘,便领着丫头们出去账房领钱罢!”云珠冷声说道。
牙婆子笑嘻嘻的称是,将三人的卖身契捡出来交给赵佳和,她看着手里的三张卖身契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卖身契乃是丫鬟们的命根子,卖身契在谁手中,谁就有权利发卖,或是帮丫鬟去除奴籍,所以丫鬟就得听谁的话,除非不要命了。
“丫鬟还是自己调教的好!我不便替你教,只是心不要太软!”柳氏又提醒了一句。
“谢母亲!”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再叫丫鬟来找我罢!”
柳氏起身,迈着轻盈的小碎步往外走去,刚经过赵佳和身边的时候,轻轻的啊了一声,停下了脚步,笑问道,“和儿上次送的酸菜可还有?今日老爷就着那酸菜多吃了一碗饭呢!”
“……”赵佳和愣了愣,呵呵笑了起来,“自然是有的,只是母亲可要稍等些时日!”
“无妨!我还有呢。”柳氏拉过了赵佳和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笑道,“我没有女儿,自然当你是亲生女儿来看待,虽然你酸菜做的好吃,但是如今身份不一样,这些粗活还是让给丫鬟做,你从旁指点便是!”
“是。”赵佳和抿着唇笑。
柳氏走后,赵佳和谴退了身边所有的人,只留下秋月一人,她无动于衷的任由秋月跪在地上。
就这样盯看了半晌,赵佳和心里便十分佩服,她昨夜跪了一晚上,自然有一种过来人的姿态。
秋月此刻跪的可不是蒲垫,而是冰冷坚硬的石砖。
这样跪着,不出五分钟,她便要动上一动,因为实在太疼了。
而秋月都跪了半个时辰了,竟然一动也不动,连个眉头都没皱!
何方神圣?
难道真是受了大难,在牙婆子那里没被主人买走就要没日没夜的跪?
“你本名就叫秋月?”赵佳和问。
秋月神色如常,微笑着点了点头,“是。”
“你可知,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我随时可将你发卖,你老实告诉我,你听命于何人?”赵佳和不愿意兜圈子,直接了当的问了一句。
秋月脸色微变,却还是从从容容的回答道,“姑娘,秋月卖身契在您手上,秋月自然听命于您!秋月在此立誓,只要是姑娘的吩咐,秋月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赵佳和也不再为难秋月,唇边含笑道,“赴汤蹈火不至于,就是我想出府玩去,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可有法子?”
赵佳和随意说了一句,她自然知道难上加难,也没想过秋月会帮她,只是这么一试探,想看看过几天会不会就人尽皆知了?
秋月甚至都没有思索,便冲口而出,“姑娘,奴婢方才进府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玉笙居旁有一棵大树紧挨着外墙,若是姑娘爬上树枝,只需一条绳子,奴婢便可带姑娘翻墙出府!”
赵佳和心神一凛,她住了两天玉笙居都没发现什么大树,这丫头不过刚进府就能如此迅速的找到逃跑的线路?
何况,正常的丫头一听说自家主子要私自出府,哪个不是吓的屁滚尿流,秋月倒好,神色淡定的出谋划策。
秋月见赵佳和不说话,双手伏地,又磕了一个头,道,“姑娘若信得过奴婢,此事便交由我去办!”
赵佳和犹豫啊,十分犹豫。
怀疑终究只是怀疑,无论如何都抵不过可以出府的诱惑。
“好,我信你!”
......
傍晚的时候,赵士奇回来了,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一封温柯的亲笔回信和一大箱的金银珠宝。
赵佳和是个俗人,自然先查看了金银珠宝,满满当当的一箱。她看着简直乐开了花,笑呵呵的打开了信。
没多久,她脸上的笑容僵硬的便犹如六月飞雪,诡异非常!
温柯竟然不知道她装病骗人的事情?
难道温铳回去没说吗?
这也就罢了。
温柯的信里用了极大的篇幅来辱骂赵怀先,倒是没有对她多加苛责,只说日后但凡有什么事都去侯府找他,若他不在,便找温铳。
还说茶楼的事,他会解决,最后又委婉的说了一遍她的字难看,要她日后勤加练习。
赵佳和对着信看了一百八十遍,也没觉得温柯的字有多好看啊,何况与她的字颇为相似,她难道是得了外祖父的真传?
她实在纳闷,这样潦草的字迹,温柯平常是怎么有脸给皇帝写军情奏报的?
赵佳和提笔又回了一封千恩万谢的信,递给赵士奇,吩咐他明日送去。
一连过了几日,温柯陆陆续续又给她回了几封信,无非就是骂赵怀先没良心,嘱咐她有事找外祖父。
她惦记着高墙之外自由飞翔的天空,已经让王嬷嬷替她量身定做了一套月白色男装。
因为温柯送来的布料多是鲜艳的色彩,不适合做男装,月白色的锦服又太过于单调,跟披麻戴孝似的,于是她闲的没事干,在衣角处绣了一片绿油油的竹林。
竹子生而有节,万年常青,及凌云处尚虚心,有君子之风。
其实竹子哪里会君子哦?
在看不见的土里霸道的吸光了附近的养分和水分,凡有竹子,都是一整片,其他树木根本无法生存。
所以长的越像君子的越不是个君子!
她意有所指的是即将以男装示人的自己,可没有暗讽梁容瑾。
又过了几日,赵佳和觉得若是再不出门,一个月的禁足就要解了,大好时机就这么错过了。她等了好几日都没有人会闲的没事来找她玩,于是夜观天象,觉得明日定是一个好天气,便将秋月叫进了屋里,悄声嘱咐道,“明日我要出府,你在府里替我弄虚作假!”
秋月一听,双腿发软,就地跪了下去,哀求道,“姑娘,您饶了奴婢罢!您要出府去无论如何得带上奴婢啊!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您一人出府!况且......您一人翻墙而出就不怕摔着吗?”
秋月最后一句话说的晦涩。
赵佳和沉了一口气,叹道,“无事!我又不是深闺里养着的没爬过树的小姐。我让乳娘给我做了套男装,明日我做男儿打扮,不会有事!你一个丫鬟跟着反而不妙!”
秋月挺了挺腰,直言道,“姑娘,若是这个问题,您大可放心,奴婢也有小厮的衣服!女扮男装,奴婢很有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