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绍跪坐在榻上,言语之间全是晚辈对于长辈的敬语之辞,也是让宋典颇为暖心,渐渐两人谈话边向琐碎家常方面转变,宋典问一句,吕绍答一句。言辞之间也是极为亲切自然。
宋典端起酒,小抿了一口,笑着问道:
“贤侄此次进京可是有什么公私要务要处理?”
吕绍面对宋典也不敢隐瞒,便把自己想挣钱,而后主动去高都剿匪,再然后来京师卖酒一干事宜都如实禀告了,但是隐瞒了私挖千余工匠的事。
虎牢关地处中原腹心之地,粮产丰富,手底下军兵吃粮,自然是无忧的,但就是军兵战马军械的采买制作,颇费银钱。
吕绍现在名义上市虎牢关守将,手下三千战兵的编制,但是现如今,大汉王朝已如日落西山,迟暮老人般,朝廷的官方银钱都是紧缺,眼见得天下起义处处,各处又都要银子,银钱军械都是紧着一线战兵用度。
像吕绍麾下的战兵属于二三线,因此在钱粮马匹军械的拨给上,都是一向不断打折扣,实际上,也只有八百人能有正式战兵的待遇。
宋典一直笑吟吟的听着,等吕绍说完,开口道:
“眼下时局纷乱,贤侄你想扩充军械战马是没错的,只是你为何一门心思去买?”
这话把吕绍问懵了,这不买,难道要自己去抢么?
宋典脸上的笑意渐浓,逐渐撑起了略有些褶皱的面皮,随即昂首笑了起来,连笑数声,缓了缓,看着吕绍道:
“咱家现在可是掌管羽林卫的宫中常侍,寻常些许你紧缺的刀兵,着一封书简到京师来,我也就给你办了,就是大批量也无妨,咱家给太尉府和将作少府那边去个口信,一准能给你做好。”
吕绍静静听着,脸上也是逐渐欣喜不已。
自己却是忘了这茬,羽林卫现编制两千,就下午自己看到的那样,就是羽林卫中寻常士卒的甲胄装束,也要好过自己的侍卫队长李成的兵甲。
要是宋典能在分配甲胄军械的时候稍稍向自己这边倾斜,那自己该能得到多少好东西啊!!
宋典边说着也是边感慨:
“咱家在宫中眼看也已过中年,说句心里话,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已是心满意足,不像你们年轻人,未来还大有可为。如今的大汉天下,乱象渐显,四海刀兵不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闹到了京师,斩杀我这个常侍。”
话越说越哀伤,堂厅内的气氛渐渐沉重。
吕绍开口开解道:
“伯父尚且是正值壮年,这往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不说伯父说的那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就是有这种事,小侄也一定星夜带兵来搭救伯父。”
这几句话却像熬煮的糖水浸润了宋典的心肺,宋典也是重新开怀,边饮酒边笑道:
“好孩子,没想到我这把年纪,还能遇上你这么个好子侄。”
气氛重新热活,吕绍和宋典酒食吃了半晌。这喝的酒虽然不是自己酿的白酒,但喝多了也是会醉的。
吕绍也渐渐觉得有些喝过头了,抚着额头,晃了晃脑袋,站了起来,那边宋典可能是多少年没这么开心了,也是已经喝到不省人事,趴伏在酒桌上。
吕绍过去叫过几个家仆,一起轻轻地抬着宋典,扶他进卧房,宋典乞首看了眼吕绍,醉醺醺的道:
“贤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刚满二十吧,该举弱冠之礼了,这事交给伯父,做伯父的,肯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吕绍也是喝的酒酣耳热,点点头答应了。
......
这几天,吕绍拗不过宋典的盛情,又在宋典的宅邸中呆了几天,不过在这段时间,吕绍也接触到了许多大汉最机密的军情。
宋典身为宫中常侍,又掌管天子近卫羽林卫,所知晓的军情,无一不是最核心的。也就是宋典这几日太高兴了,又视吕绍为至亲,说话之间,便没有了顾忌,一点一滴告诉了吕绍。
虽然大汉王朝现在有了崩塌的迹象,但各处州牧将军,对于京师朝廷还是不敢有所异动的,原因就在于驻守京师城北的十万精锐北军。
这十万精锐北军都是从各处边军轮调过来,主要来源是安西都护府那边的驻军,作为多年来和域外各族作战存活下来的战兵,战力精悍无比,所用军械马匹也都是直接由京师中的将作少府所出,像宋典手下的罗勇便是由北军中选调过来,一身的武艺和指挥作战的技能都是极为卓越。
而最关键的是,掌管北军的北军中候一职,目前正是由大将军何进兼任。
依照吕绍由后世听的小说,这何进可是对腌宦们痛恨无比,恨不得一朝铲除,照这么看,也难怪宋典会对自己的命运担忧,说出那番话了。
不过现在还是无忧的,大汉王朝历来的传统,北军历来不得进城,只得在京师城外驻扎,抵御外敌,城中有虎贲军、羽林卫已经足矣。
闲话之间,吕绍便提过当日在上西门外的那个文远侯陈忠,这些官宦侯爵,数百年的发展,在京师中的人脉盘根错节,吕绍也是怕给宋典惹来麻烦。
“那个陈忠,你不要担心,不过是个小小的文远侯,其先祖陈平随高祖皇帝开立四百年大汉倒是一代豪杰,但传承数百年至今,早已是人丁渐少,家道中落不堪,不足为惧。”
数日后,吕绍也是以自己关城内的军务为由,向宋典请了辞。
自己所带来的十来个侍卫,以及其他九十侍卫,都被罗勇安排到了羽林卫的营地之中驻扎,此时吕绍正在罗勇的陪同下,去往羽林卫的营地召回侍卫队。
走出宋府不足一刻钟,就到了羽林卫的营地,羽林卫因为是皇城天子近卫,营房也一直安排在皇城脚下。
时间正是中午,羽林卫营地内罗勇部一片肃静,各处岗哨巡逻,安置齐全。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羽林卫的其它几处营地,喧闹无比,不时有身着各色衣衫的军兵模样的羽林卫在四周的军营进进出出。
原本以为羽林卫中都是精英甲士,如今这看来.....
“公公麾下两千羽林卫,除我部五百之外,其余大都是京师城中各类勋爵的子侄,家中有权势,想到羽林卫中混个出身”
罗勇指着四周混乱的营地,一脸鄙夷的说道:
“当日公公命我去救吕将军,也是这般缘故,要是这些酒囊饭袋去,恐怕.....”
不用罗勇说,吕绍也能明白,要真是这些人去救的自己,恐怕自己早就凉凉了。
想这京师中毕竟也是大汉最为核心的所在,虽然说城外有北军守着,安全无虞,但是羽林卫这些人和罗勇他们相比也却是废物了不少。
罗勇的麾下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能打硬仗,战力不俗,而四周这些人,连点起码的军兵素质都不具备,形容懒散,举止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