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残垣废墟的上方,几缕黑烟直冲云霄,空气中,混杂着一丝烧焦的气息,让人不禁屏住呼吸。
少年手中的剑深深地插入了泥土里,尽管身上有着好几处触目惊心的伤口,他不屈的眼神还是如同狼一般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群。
“呵呵,高离,你家再有钱又如何?”一个拿着方天画戟的少年望着站在远处全身颤抖的另一个少年,几乎是面庞扭曲狂笑着:“你家那老畜生居然敢打伤我父亲,我史文恭今日正是带了人要来屠尽你满门!”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大吼一声,浑身青筋震起,硬是站了起来,举起手中铁剑往前方的几百人没命地冲了过去。
“都给老子上,把这里的人全部杀光!”
随着史文恭的怒喝,附近的几百名士兵一拥而上,手中长枪往少年猛刺而来。
“咔擦!”
少年的身躯凌空横转一圈,手中铁剑夹带着嘶嘶风声和怒吼声劈下,一转眼,十几把长枪已经被长剑直接扫为两段!
“唔!”
少年闷哼一声,只觉得背部传来一阵剧疼,顾不得回头一看,他只得往侧边猛一翻去。
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少年才避开了紧追而来的几十条长枪,刚忍着剧痛站起身来,史文恭又杀到了眼前。
“噗!”
史文恭一腿踢去,少年中了一戟本就已经全身无力,顿时倒飞了出去,后脑狠狠撞击在了大门口的铜柱上。
强忍着钻心的痛疼,少年才没有失去意识,然而,挣扎了半天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丧失了力气,再也不能动弹了。
“哈哈,你这厮真不知高低的,莫非还不死心!”史文恭仰天大笑几声,又往大门边挥了挥手,吼道:“把这里的人全部带出来!”
这里的所有人?
少年听到这句话,顿时心中一紧,果然,片刻之间已经有一大帮士兵押着几十号人从府中走了出来。
听着那凄惨的哭声,少年顿时像发了狂一样,怒吼着向大门边的那些人冲了过去。
“噗!”
数条长枪刺进了肩部,少年毫不在意,手中铁剑转眼间已经刺死了五六个人!
很快,身后又是一阵杀声传来,两头的几百名士兵一拥而上,瞬间将少年包围在了中心处。
少年血红的双眼中尽是暴怒,尽管杀得浑身浴血,手中剑刃破裂,也完全不能突破重围。
“孩儿,是为父对不住你!”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尽管被一群士兵押着,还是怒吼一声站直了身子。
看着远处陷在人群中的少年,中年人昂起了头,咬了咬牙高声喊道:“当年只怪为父下手过重在擂台上伤了那厮,以致连累了你们,也罢,我今日便死于此地,你日后切莫再去练武,不要复仇!否则为父死亦不瞑目!”
话音刚落,随着一道血液飞溅于空中,那个中年人手中握着剑,已经倒在了地上。
“爹!”少年咬着牙,神色瞬间狂暴了起来,离他最近的十几个人甚至直接被砍飞了头颅。
“动手!”
一瞬间,那老幼八十余人在长枪钢刀之下血染一地,尽数横死当场。
少年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不管身边的刀枪,几乎是狂吼着,往外围的史文恭冲去。
史文恭冷笑一声,直接冲入了人群中,手中方天画戟往那少年后背刺去。
“铛!”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少年意识一阵模糊,手中铁剑已经掉落在地,眼前一黑,身子狠狠砸在了坚硬的大理石上。
“好个不自量力的小子!”史文恭的声音隐隐传了过来,“老子已经买通了这城里所有的官,这次没人管的了这事!我们走!”
秋雨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感受着寒夜中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少年的意识也缓缓在消散……
“啧啧啧,这高长生也是东京一等的长者,只是和那大名府卢家一般,平日里不曾和那些官员勾结,不想今日居然落得如此灭门下场,也是世道难料那。”
“嘿嘿,你恐怕还不知,这高家得罪的可是洛阳太守史文杰的大公子,以他们家在官场上的能力,这不是寻死么?”
几个人站在废墟的不远处,边说笑着边对倒在地上的少年和高府的废墟指指点点。
“原来是史家,那也是,那可是传言将来要拜相的人物,在朝中也是势力遮天蔽日吧?这高长生不是找死么?”
“是啊。”一个员外夸张地大笑着,脸上的肥肉都快挤到了地上,“这高家的大公子高离也是年少轻狂,他还告了官,官府可有人会来管这事么?真是乳臭未干!”
“走了,走了,这东京第一员外的名号今日就得换人了,别管这些死人了,可怜哟,死了都没人收尸。”
那些人哄笑着,成群结队往青楼去了。
淅淅沥沥的春雨中,一个身着白袍的青年人走到了废墟中。
看到地上的少年和他手中攥地死死的拳头时,他的眼神中也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彩。
“哎,那个人不是东京第一名医孔厚么?”
一个人听到声音后转过了身子,然而那个青年人和少年的身影转瞬间已经离开了街道,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三天后。
“这里是何处?”少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体也充斥着力量,没有了一丝虚弱的感觉。
“醒来了。”一个青年人掀开门帘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床上一脸震惊的少年,神色淡然说道:“先别急着谢我,我姓孔,是你父亲的朋友,我既然救了你,这二十年就在这里给我当帮手,权当是利息。”
说完,那个人头也不回,又往门外走了出去。
少年坐在床上,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经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高离一直在孔厚的药铺中做事,一日因故在街上踢球,得到了当时还是端王爷的赵佶的赏识。
“小子,我看你踢球不错,以后来本王府中陪我练练!”赵佶看着面前那个少年,笑了笑说道。
“谢过王爷!”高离单膝跪地一拜,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从此,自己便在赵佶府中留了下来,再去找孔厚时,他已经同意了自己提前走。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端王赵佶一腿将球踢进了框中,笑着问道。
“我叫高俅。”少年答道。
从今天起,高离已经死了,我现在的名字,是高俅,我要这天,再没有能踩倒我们高家的人!
少年的手指深深地嵌入了肉里,看着面前的端王,他只是暗自冷笑一声。
赵佶,你等着,你也只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总有一天,你和整个天下都会在我的掌控之下。
很快,凭借着高超的蹴鞠技术,自己成了端王眼前的红人,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再也没有了以前穷困潦倒的样子。
这些年间,最大的消息就是洛阳史家惨遭灭门,罪人至今未曾抓捕一事。
一时间,东京城中都是风声鹤唳,谣言四起。
“听说没有,那高家大公子没死,还回来报仇灭了史家满门!”
“不止那,他还说,要把当年不救他们家的衙门官吏九族杀尽,在东京大开杀戒,至死方休那!”
“真的假的?这可太恐怖了,那史家的大公子史文恭,可是天下第一武举人啊!”
“是啊,他们家还有十几位绝世高手,怎么可能有人灭得了,更何况那高离在当年的灭门惨案中早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回来复仇!”
“呵呵,你们恐怕都不知道。”
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连连冷笑道:“那史家历来阴谋诡计多端,在江湖和官场上树敌无数,更据说和那契丹人有勾结,如今天下的仇人恐怕是多如繁星!”
“周大师,您有何看法,据说那史文恭是被您逐出了师门?”人们纷纷问道。
“呵呵,那个孽徒没这么容易死,他数月前还来找过我,希望我给他找条活路,是我把他给赶走的,现在谁知道他是死是活。”
中年人冷笑一声,转过身往林府去了。
“也是,现在契丹人没落了,大概那史文恭又投别处去了吧,哈哈哈。”
众人一哄而散,世道便是如此,休管昔时风光,落魄之人,唯余饭后笑料耳。
这一切,就像朦胧的梦境一般,虚幻中,隐隐透露着一丝真实感。
“哐当!”
一声脆响传来,高俅猛一坐起身,才发现窗外已经是日头高挂。
看着地上碎裂的花瓶碎片,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做的是一场梦。
“报,太尉大人,有一人自称董平,前来拜见大人!”
董平?
高俅眉头一皱,对外面喊道:“让他一个人到会客厅等着我,记住,其他人不得入内!”
看来这个董平果然有魄力,居然敢直接到自己这边来!
下了床,高俅冷笑了一声,披上一层衣服便往会客厅走去。
于此同时,陕西延安府。
“丘将军,不知你有什么指教?”种师道看清了那个人的相貌,也走了过来,声音低沉说道:“怎么,要从老夫这里调人?”
“种大人,调人说不上。”丘岳笑了笑:“奉太尉指令,我得来寻找一个名叫岳飞的人回东京。”
“这恐怕不妥。”种师道的脸色沉了下来,“我部正要防范外寇的下一次入侵,目前的基层军官选拔事关我大宋西北安危,恕老夫不能答应。”
“种大人,军令难违,还请不要让在下太难堪那。”丘岳仍然强撑着笑容,“您是国家重臣,在下不敢造次,只是今天这事要是办不好,恐怕对大家都不太好看。”
“不好看?”种师道冷笑一声,“如今国家存亡在即,高俅还以私事为先,以老夫看,恐怕是他自己面子上不好看!”
丘岳昂起了头看着对面,神色有些烦躁。
没想到这个种师道怎么不好对付,护犊子护得这么厉害!
高俅明知道和西北一系已经彻底闹僵了,没想到还要派自己来处理这摊子烂事!
心中把高俅骂了个遍,丘岳只能勉强笑着:“种大人别激动,既然如此,在下有一个建议。”
“有话便讲!”种师道面无表情地说道。
强忍着怒气,丘岳还是没有发作出来。
“在下也有几分本事,既然今天是军官选拔,弓箭也比试过了。”丘岳顿了顿,继续笑着说道:“不如让岳飞小友和在下切磋一番枪棒,要是输了,我便当场离开,要是赢了,就让我带这个人走,在下再回西军替他为大宋效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