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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背光下的眼泪

跟林魏宏约定的时间是七点,严展晴提早十分钟到了餐厅。现在林魏宏已经不是她的委托人,她当然不想跟林魏宏在公事以外的事情有任何牵连,但是她没有忘记,她还欠温大医生一个人情。

“本来跟客户约了今天去醉月楼,一听到严律师找我马上就推了。”

对于林魏宏含义不明的开场白,严展晴不似之前那般漠然,而是露出少有的客气神色。

不管怎么样,这种有求于人的感觉总归是不好的就对了。

“林先生,今晚约你出来主要是出于对你的考虑想给你一些正确的建议……”严展晴拿出惯有的单刀直入,只是林魏宏却用一种极其挑逗的动作打断了她。

“嘘-严律师,你难得约我,让我们好好享受今天的晚餐,别的事情都不重要。”

严展晴握了握拳头,又松开,她僵直地坐着等服务生上菜。

严展晴在自己的领域里精明能干,对手久久才会出现一个。但是离开她的领域,生活交际学对她来说,她就是个初学者,很多时候她甚至分不清楚一个人对她表现出的友好,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是善心还是嘲笑,在人人都怀揣着城府的当今,她就像个木头人。于是她避而远之,她知道自己不用依靠任何人过活,也深信,伟大的造物主让她独自一人勇敢地来到世上,必定会赐予她勇气,让她勇敢地独自一人生活直至离开。无论是她的心里还是现实生活,都筑了一道墙,这是她所能想到的自保的方式。所以在林魏宏这种人面前,她根本没有任何招架能力。

时间过半,在林魏宏的“友好”下,严展晴已经喝了几杯红酒,微红的脸颊让严大律师平日里的冷硬气势又削弱了好几分。

“林先生。”严展晴有些仓促地站起来,林魏宏那杯再推过来的酒就像毒药让她避之不及,“我今天约你出来主要是想给你一些建议,关于你和你前妻的事。”

与此同时,远处一道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后,就没有再离开。

“这案子不是已经结束了?”显然严展晴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林魏宏有些不高兴。

“是结束了,但是……”严展晴抿住唇,很是迟疑,这种情况下她不会说谎,不会拿出自己擅长的东西像之前在街上吓唬那个年轻人一样吓唬林魏宏,所以她只能缓慢地坐下去,斟酌用词。

“林先生,我只是想给你一些建议,虽然你拿到了孩子的抚养权,但是刘思还是有探视权的,这一点连法官都没办法干预,所以我希望下次刘思再去见孩子的时候,林先生能遵守既定法规。”

“现在孩子在我这儿,我不想让谁见他由我决定,这法官怎么料得到刘思要去见我儿子的时候,怎么知道我儿子是不是碰巧伤风了或是上哪旅游去了。”

严展晴不语,面露难色。

远处的温霖面对介绍着菜单的服务员显得心不在焉,他没想到严展晴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好生眼熟。当然,温霖不悦的原因不是因为严展晴跟男人一起吃饭,而是那个男人很明显是在给严展晴灌酒,这是餐厅不是酒吧,未免太猖狂了。而严展晴……怎么说,好像都不怎么懂得推辞。

到最后,当看见男人对站起来的严展晴做出拉扯的动作时,温霖到底坐不住了。

“严律师。”

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前方身着黑色休闲西装,身姿笔挺,面容英俊的男子不正是温大医生。

“好巧,又见面了。”温霖看着严展晴,露出惯有的微笑,只是在看清严展晴脸上那抹浅淡的绯红时,他的目光暗了暗。轻描淡写地看了林魏宏一眼,他又问,“这位先生是……”

“林魏宏,我之前的委托人。”严展晴很快恢复了以往的恬静,又看向林魏宏,“这位是温霖,我父亲的主治医生。”

温霖表情一滞,一时沉默无言。

只是医生和病人家属的关系,浅薄得什么都不是。

对面的林魏宏对他点头示意,温霖也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

“严律师真是大忙人,这个点还在谈工作。”

“不是,只是来处理一些私人的事。”

私人的事……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严展晴分别对两人提出告辞,本来林魏宏坚持要把严展晴送回家,但是温霖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压力,也没再强求。反倒是温霖,在看见行色匆匆的严展晴在出餐厅时差点跟服务生撞上后,很快便跟上去。

“萧茵,我们改天再聚吧,我现在有点事。”温霖对着手机说。

“很紧急的事吗?”

“嗯,先这样了。”

女生静静地站在转角,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不少路过的男性都忍不住回头,目光流连。她无动于衷地站着,平静地看着温霖追着严展晴离开餐厅的身影,眸色暗沉。

严展晴走着走着,往路边一靠,不一会儿,刚刚在餐厅喝的那些东西就被她一股脑地吐进垃圾桶里。

空腹喝酒绝对是大忌,更何况还是像她这种胃有毛病的人。胃疼是在所难免的了,真倒霉,偏偏药还没带……不过自从听了温大医生的话,胃确实很少再闹情绪了,那瓶药便不知道被放在哪了。

严展晴很快察觉到身边有人,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她微微一愣:“温医生?”

嗯……他此时的脸色怎么好像有点难看?

“你知不知道不听医生的话后果很严重?”

嗯?她不明白。

“如果你的胃壁出现胃黏膜脱落的现象,那么到时候就麻烦了。”

对了,他叮嘱过她不能喝酒,嗯……怎么说,这个医生倒是挺为病人着想的。

“抱歉,我……平时不喝酒的,这次是例外。”严展晴垂下了脸,她不是心虚,只是辜负了一个人的好意确实应该道歉。

深邃的眸子中出现一丝停滞,难道是酒精的关系,严展晴这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顺的姿态让温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好吧,这种感觉有点好,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而且,自己的表现似乎有点过了。

稍稍调整情绪,他好奇地问:“严律师,你今天跟林魏宏见面,是为了刘思的事吗?”

严展晴看了他一眼,默认了。

其实没什么好猜的,他中午刚跟她提起这件事,严展晴晚上就跟林魏宏见面,很明显就是为了帮刘思争取点什么。

虽然明白她这么做是为了早点跟自己撇清,不过心情还是有些莫名地舒畅。

“还好吗?”放柔的语调配合嘴角的细微弧度,温霖又变回平日里那个温和的大医生。

“已经没事了。”严展晴把捂着胃的手挪开。

温霖轻叹:“跟我走吧。”

“去哪儿?”

“你需要进食。”他说。

一家很普通的餐馆,在巷子口不怎么起眼,站在门口瞧进去,食客却不少。

“温医生,我已经吃过晚餐了。”

“但是你刚刚全吐出来了。”

严展晴没话反驳。

“你现在胃有点不舒服,所以更要吃点东西,相信我,让胃暖起来就好了。”

最后严展晴就这么被半哄半骗地推进了餐馆,温霖点完餐回来她还一副迷茫的样子。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会坐在这里跟温霖共进晚餐?

很清淡的白米粥,上面混着一小撮黄豆,看起来很可口。可是胃在发怒,根据严展晴的以往的经验就是不要再去惊动它,可是现在吃东西跟激怒它有什么区别?

“严律师,我是来让你吃饭,不是来看我吃饭的。”温霖伤脑筋。

严展晴俨然不动,有些苦恼,却又不知如何拒绝,就像刚刚在餐厅林魏宏推过来的酒,心里虽然排斥,却还是没有推辞地一口一口下肚。这时,温霖忽然放下筷子,端起桌上的白粥,顺道拉过一张椅子在严展晴的身边坐下,一股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气息迅速将她包围,很近的距离,近得动一动身体就会碰到他。这种感觉太陌生了,让严展晴有些招架不住。

“严律师,还是你要我在这里一口一口地喂你?”

怎、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严展晴的表情变得极其不自然。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姿势僵硬,对方明明是笑眯眯的样子,严展晴却好似看见了他身后有一只狼尾巴在晃啊晃。

这位医生似乎热情过头了。

最终是她先败下阵来,她接过温霖手中的碗,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手指。

温霖看着桌上的清粥,笑得有些狡猾,时不时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却很是温柔。

一碗清粥下肚,严展晴觉得疼痛感消散了不少,似乎连酒精也被稀释,整个人感觉舒服多了。更要命的是,严大律师觉得自己还没吃饱。

正想着怎么开口再要一碗粥,温霖已经转过身,对着服务生说:“请再给我一碗粥。”

到了付账的时候,严展晴很积极地拿出钱包,却被温霖一手拦下:“严律师,你还欠我一顿饭,我可不想这么容易就被你打发了。”

严展晴一愣,定定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眸,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跟他对视。一瞬间,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浮了上来,遥远又清晰。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严展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有这种感觉,遥远却又清晰,可是找不出头绪。

直到看到温霖停滞的表情她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多唐突。

“不好意思,我只是忽然觉得你有些面善……”严展晴难为情地斟酌着用词,“我刚刚的话请别放在心上。”想了一会儿,不善言辞的她只能无力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温霖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到了分别的时候,严展晴道了句再见,仍旧是一副客气的样子。看着她渐渐远离的背影,他表情孤单,眸色复杂,心底暗暗漾开了一丝惆怅的心情。

温霖在楼下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公寓灯亮着。

“温大医生,回来了?你可真会挑时间,我们的火锅刚好。”一进门,果然看见杨昊死皮赖脸的笑容,这时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

“温霖哥。”是萧茵轻柔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温霖有些始料未及。

“你在餐厅放我鸽子,我只好找杨昊杀到你的大本营来了。”若有似无的沮丧听得不真切,生气的情绪倒是装得像模像样。也难怪,阔别两年,第一次见面就被放鸽子,任谁都会心里难受。

“抱歉,发生了突发事件。”

“什么事大到能让你把我们如花似玉的萧大小姐一个人晾在餐厅?”杨昊追问。

“吃你的火锅。”温霖推开他的脑袋。

萧茵漫不经心地帮忙补充:“好像是追着一个女的出了餐厅,看那匆忙的样子好像真的挺急的。”

“女的?”杨昊眨巴着眼。

温霖觉得不妙,换了鞋就往房间走去,可还是被杨昊捞回来。

“温霖啊,你别告诉我那女人是严展晴!”

一听到杨昊这么说,萧茵的表情滞了滞。温霖用一个肘击挣脱了杨昊的束缚,力道明明不大,被揍的某人却装模作样地哇哇乱叫。

“温霖,你谋杀亲夫啊!”

温霖不理他,跟萧茵打了个招呼:“我去换件衣服,你们先吃着。”

“嗯。”萧茵扬起唇,在温霖的背影消失后,嘴角的弧度又很快被拉下来。

温霖离开,唱独角戏没意思,杨昊又围着火锅大餐吃得兴起,萧茵笑容可掬地往杨昊的碗里加了颗鱼丸,随即轻描淡写地问:“杨昊哥,你刚刚说的严展晴是什么人?”

“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杨昊毫不犹豫地下着结论,萧茵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很快,杨昊开始像说书先生一样摇头晃脑地说起这段时间严展晴的所作所为,其间免不了添油加醋。萧茵听得很认真,灵气的大眼睛似乎又像在盘算着什么。

“这么说温霖哥跟她很熟了?”

“嗯……也不能这么说吧,因为现在阿霖是她爹的主治医生,所以两人的接触会比较多吧,不过我也不知道温霖怎么想的,对严展晴好像特别上心。”

杨昊又开始叨叨,萧茵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直到温霖从房间出来,她才恢复了以往温柔乖顺的样子。

三人围着餐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萧茵用“没劲”两字来形容自己这两年的留学生活,像是约好了一般,没人去触及那个敏感的话题。

末了,杨昊接了个电话,看那小子对着手机又是挠头又是傻笑的样子,温霖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杨昊挂了电话,温霖随即漫不经心地问:“女的?”

“管那么宽干吗,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杨昊的表情明显很不自然。本来还想套这家伙几句话,谁知杨昊就匆匆忙地离开了公寓。

转眼间,偌大的公寓只剩下温霖和萧茵两个人。

“杨昊哥也谈恋爱了啊。”萧茵语重心长地说道。

“阿姨一直逼着他结婚,他这次要是真的看上哪家姑娘了,也算了了阿姨的一桩心事吧。”

“说别人倒是有理有据的,好像自己就不着急一样。”萧茵低着头,用筷子搅着碗里的菜。

“再说吧。”温霖的嘴角带着笑,萧茵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淡然。总是这样子,温和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连一个乘虚而入的缺口都没有,滴水不漏。

两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说到在学校时遇到的糗事,萧茵就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温霖晃晃脑袋,像在看一个调皮的小妹妹。

“呼-吃得好饱,外国那些东西真的跟我们国内的料理没法比啊,一顿火锅都比法国大餐强。”萧茵心满意足地伸着懒腰。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温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嗯,那就麻烦你了。”

一路无话。

车子在另一个高级小区停下,萧茵道了声谢,解开安全带后却没有下车。

“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忘了吗?”温霖问道。

萧茵扭头看着他,双眸在光线昏暗的车厢里散发着明亮的光。温霖渐渐敛起脸上的表情,沉默地与之对视。

良久,她低声地问:“你的答案还是跟两年前一样吗?”

他轻叹。

“萧茵,你一直都是我的妹妹。”

她没躲,任凭他用手蹭着自己精心打理的头发,她很伤心,气得发狂,可是却没办法拒绝他掌心的温度。难道她只能得到他这样的感情吗?青梅竹马的他们最后只能是兄妹吗?

不甘心。

“温霖哥,你在餐厅追出去的女人是谁?”问完,萧茵明显感觉到温霖动作的停顿。

“一位朋友。”

“杨昊哥说你对她很上心。”

“是吗?”

是吗?这算什么答案,承认还是否认?

“我上去了,你路上也小心点。”即便心痛,却还是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在他身边的心情从满足变成心痛,可是这样并不会使她退却分毫,她既然能在学生时期,让那些热情的女孩的情书在送到温霖的手里之前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一个冷血的律师又能怎么样呢?

“严律师你好,我叫萧茵,这是你的委托人谢先生。”

“请坐。”严展晴露出一贯的淡然,朝椅子比画了一下。

两天后,萧茵找上了严展晴,以中介人的身份给严展晴带了一件案子。谢晋城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父亲公司里的一位董事,在一次酒会上被下了套,那个给他下套的女人提出巨额的赔偿费,谢晋城大恼,不仅要为自己正名,还想要反告对方诽谤。

在从母亲的嘴里听说这件事后,萧茵就想出这个办法去会会这个让温霖上心的律师。

现在整间办公室几乎全是谢晋城气恼的声音,萧茵一边安抚,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严展晴,不得不说她还真的挺不简单的,所问的问题都入木三分,导致谢晋城在回答的时候还得想上一想。

“具体情况我大概了解了,现在我想知道的是,如果对方同意和解谢先生的底线是什么?”严展晴问。

这时谢晋城已经冷静下来,他想了想,说:“如果对方愿意道歉,我可以出这个数,帮她付点律师费。”他张开五指。

严展晴微微皱眉:“五万?”

“五百。”

严展晴微微一笑,含义不明,她说:“你放心,我们不仅要让她道歉,还要让她给你付律师费。”

萧茵有些惊讶,若换了别人肯定会让人觉得夸大其词,可严展晴说得极其淡然,丝毫感觉不出有夸张的成分。

只是……温霖哥会喜欢如此冰冷又强势的女人?

听了这话,小老头自然很是高兴,皱皱的脸立即舒展开来:“严律师,我这位侄女一直跟我夸奖你是如何如何的能干,她从不轻易夸人,所以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这时,严展晴终于比较正眼地看了一眼萧茵,萧茵对她浅薄一笑,严展晴却没做出什么明显的回应。见她这样,萧茵的心情莫名大好,盯着严展晴淡漠的脸,她笑得格外真心实意。

这样的人,跟温霖绝对不是一路的。

这时,萧茵好看的眸子忽地一滞,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来。

“那这件事就委托严律师全权处理了,有什么事情你随时联系我。”走神间,谢晋城已经从椅子上起来提出告辞。收敛起眸底的困惑,萧茵也起身打了个招呼。

这时助理走进来,将两人往外头领,萧茵心里却浮起了一丝疑惑,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严展晴几眼。

“怎么了?”谢晋城问她。

“没什么。”萧茵收回目光笑了笑,“就是忽然觉得这位严律师挺面熟的。”

特别是那种无动于衷的冷漠气息,似曾相识。

“怎么?你们不是熟人吗?”

“不是,我才刚回国不久,怎么可能会认识她,应该是错觉吧。”

“你看你,人脉就是广,刚回国就能帮叔叔找一个这么厉害的律师。萧总裁好福气啊,有个这么能干的女儿,哪像我那个不争气的小畜生……”小老头叹息着,摇摇头,“你说都这把年纪了还摊上这种事,真是……唉!丢人哪。”

“谢叔叔,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咱们有钱,大可以息事宁人,但是也不能纵然这种不良风气啊,这次不好好教训她们,以后还得有多少人受害。”

一句话,就把谢晋城哄开心了:“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况且我没做就是没做,越遮掩就越让人觉得我心里有鬼。”

“就是,我看这位严律师这么能干,您就在家等着那些恶人给你磕头谢罪吧。”

“呵呵,好,好!”

萧茵乖巧地挽着笑呵呵的谢晋城出了公司大门,虽说刚刚已经否定了脑子里的念想,但是那种感觉却在心里挥之不去。

好像……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断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小小的一件诉讼案竟让叱咤风云的严大律师险些马失前蹄。

因为在开庭的前两分钟她接到了一个电话,父亲昏迷正在医院抢救。

即便准备充足,但是医院里的父亲还是让严展晴的脑袋屡屡空白,好在对方的律师是新手,好多次都没有抓住反击的重点。最后官司没输,但也没赢,择日再审。

一退庭,谢晋城明显非常不满这个结果,怒气冲天地就想找严展晴理论。

“严律师,请你说清楚,这算怎么一回事?要我输官司吗?”

闻言,严展晴的目光冷了下来。

“谢先生,在我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说完,严展晴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只留下助理在那边善后。

赶到医院的时候,急诊室的灯还是亮着的,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她默默地坐到那一排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像精致的陶瓷一般,几乎称得上是平整无痕。

只是用力的手指却把公文包上的一块皮狠狠地抠了下来。

半晌,灯灭了。

细碎的开门声让严展晴终于动容,她起身笔直地走过去,迎面走出来的人是温霖。见到严展晴,温霖愣了一下,不是因为她的出现,而是因为她平静的脸色透着的那抹苍白。

“我爸怎么样了?”

“意识已经恢复了,就是还有点虚弱,你别太担心。”

闻言,严展晴松了一口气。很快,父亲被护士从急诊室推出来,见到父亲,严展晴忍不住发怔。父亲本身偏瘦,皮肤暗黄,没经过什么大手术,但是多年来的顽疾让他迅速变得苍老。即便这样,印象里父亲依旧能走能说生活自理。而今天,当父亲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微弱地呼吸着,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父亲生命的脆弱。

父亲会不会……

那个念头一跳出来,严展晴就觉得胃部一阵痉挛,翻江倒海的疼,疼得快直不起腰来了。

“严律师。”温霖一惊,条件反射般扶住她,严展晴却像排斥着什么一般,做出抗拒的动作。

额头迅速地冒出一层薄汗,她却像丝毫不受影响一样扶着墙慢慢站直身体,目光冰冷又坚定。

在以前,无论疼得多厉害她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现在更不需要任何人一时兴起的帮助,不需要。

恢复到以往的冷静,她目不斜视地越过温霖,跟着那承载着虚弱的父亲的病床离开。

望着严展晴的背影,温霖忽然觉得有些忧伤,眉心一皱,分明是个心疼的表情。

因为过于虚弱,父亲在睁开眼看了自己一眼后,又沉沉地睡了,只是表情看起来安详了许多。严展晴从病房里退了出来,调整好情绪以后就找到了温霖。

“我爸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昏倒?”

看着病历单,温霖的表情有些严肃,他说:“现在不好说,化验结果两天后会出来。”

严展晴察觉出温霖话里凝重,却还是没有主动追问,或者是没勇气吧。

她不能想象,如果连父亲都没有了,那自己还剩下什么呢?

温霖想安慰她,但是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医生,比她更清楚老人的身体,似乎连结果……也预见了。

下午,助理打来了电话,谢晋城的案子的重审日期定在后天,严展晴让黄雅琳把相关的材料全部带到医院来,这样她就可以工作、照顾父亲两不误了。可是这样,老人家就有话说了,他不想女儿这么辛苦,严展晴却总是温柔地笑笑:“爸,我不累。”

病房外,有人正因为这抹笑,内心暗暗漾开了涟漪。

“……综上所述,因证据不足,要求不合理,驳回原告诉讼请求,退庭。”

法槌落下的那一刻,谢晋城就亲切地握住了严展晴的手,小小激动了一番。

“精彩啊严律师,太了不起了!”

反观严展晴,情绪平平,眸底有隐约的疲惫。婉拒了谢晋城午餐的邀请,她回到了医院。

回到病房的时候,护士告诉自己父亲吃了一点东西就睡过去了。严展晴坐在病房前握着父亲的手,久久沉默。

漫长的等待,化验结果终于出来了。

刚看见温霖,严展晴就敏锐地察觉对方的表情有一丝异样。她也是有备而来的,所以直言不讳,说:“很严重吗?”

温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数秒钟,说:“严老的后脑长了一个错构瘤。”

呼吸一滞,严展晴定定地看着温霖,像是怔住了。

“错构瘤一般被认为是一种良性肿瘤,但严格意义上讲,它并不是真正的肿瘤,系由血管、平滑肌和脂肪组织错误组合构成,又称血管平滑肌脂肪瘤……”

“温医生,”严展晴打断他,“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办?”

温霖注意到,严展晴的手在抖,尽管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眸底隐约的恐惧却掩饰不了。

温霖放轻语气,尽量让气氛不那么紧张:“由于肿瘤组织含有丰富的血管,极易出血,所以这种病在治疗上还是以手术为主。”

严展晴的眼眸瞬间亮了一些:“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把那个肿瘤切除了,我父亲就会没事?”

温霖沉默了,严展晴脸上这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表情让人觉得很不忍心,更残忍的是,他要当压垮那根救命稻草的骆驼。

“通常是这样没错,但是……”温霖顿了顿,“错构瘤长在后脑,手术的难度和风险也比在别的部位高,而且严老的血压一直偏高难降,贸然进行手术的话非常危险。”

听后,严展晴脸部的线条渐渐收拢,最后终于恢复了面无表情,没人知道她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

“那该怎么办呢?温医生。”

严展晴忽然平静下来的样子让温霖有些不安,她此时看起来就像在跟委托人商量一个案子。

温霖调整着思绪,尽量把严展晴当作普通的病人家属,不让她干扰到自己。

“现在只能保守治疗,先用药物控制。”

“能控制多久?”

“这个还要看严老的身体对药物接受程度。”

严展晴陷入了沉默,良久,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办公室。温霖不放心想跟出去,却被护士拦住了。

绯色的日光透着窗户斜斜地打下来,她的背影依旧挺直,只是步伐却沉重得仿佛踩在心尖上。一个拐弯,她的身影隐进黑暗里。

下班之前,温霖又去了一趟病房,只有护工在,不见严展晴的身影,最后温霖在医院的草坪上找到了她,此时天已经暗了,气温变凉,外面没多少人在走动,她孤单地坐在长椅上,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

温霖隔着远远的距离注视着她,眸里遮着阴霾。他看见她忽然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身体不断剧烈地颤抖。

眸色变暗,他的脸上透着若有似无的心疼。

连续几天,严展晴推掉了工作整日陪着父亲,嘴上对父亲的病绝口不提。对于自己的身体,严国正清楚得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但必定不是小毛病就是了。过了几天的缓冲期,严国正把严展晴拉倒床边,细细地端详着。

“闺女,你还记得爸跟你说过的,年轻时在部队那会儿,对待那些不老实的新兵蛋子爸是怎么做的?”

顿了顿,严展晴垂下眼点点头,说:“大冬天让他们在雪地里光着上身裸跑。”

“呵呵,我可不能让我的闺女这么做。”干瘪的手掌拍着严展晴的手背,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透着浓浓的慈爱。

“说吧,爸得了什么病,或者说,爸还能活多久?”

“爸,没那么严重。”

“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病?”老人依旧轻松地笑着。

沉默了好久,严展晴开口:“错构瘤,在后脑上。”

严国正没有多震惊,笑着听严展晴详细地说完。好一会儿,病房陷入了一阵沉默,严展晴闪躲着目光,不想让父亲看出她的不安。严国正却好像给她力量一般,握紧她发凉的手。

“晴晴,你觉得温医生怎么样?”

断然不会想到父亲会这么问,害得严展晴反应不及,更悲惨的是这种迟钝的样子竟被父亲误以为是害羞。

“你很有眼光,爸爸也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

“爸,想太多了。”托福了,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爸发现温医生挺在意你的,你为我守夜的时候他夜里来了好几趟。”

严展晴无奈地摇摇头:“很明显爸爸,他是来视察您的。”

“不对不对,他要是来视察我肯定要带着病历单进来,可是他就那么站在门外往里面看,要是没看到你就会很着急的样子,要是你好好的,他才会安心地走开。”

严展晴都快被父亲煞有其事的样子逗笑了:“您视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先不说隔着一道玻璃,在那么暗的情况下您还能看到人家着急或是安心的表情?”

瞎编。

之后不管父亲怎么说,严展晴都没放在心上,临睡前,严国正还在跟严展晴说这事。

“爸,您该睡觉了,您现在当务之急是治病,其他的不重要。”

严国正按住严展晴掖被子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浑浊的眼睛泛着光。

“现在对爸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晴晴,你的脾气像我,说得好听是独立,说得难听其实就是孤僻,以前我觉得你这样的性格好,不至于像别的孩子那样跟着坏孩子去野。可是现在爸有点后悔了,我觉得对不起你……你应该像你妈多一点,也许就不会还像现在孤家寡人的。”

“爸,不提这个了好吗?”

“……好,好,不提。”年迈的体态透着很深的哀愁,严展晴看着父亲,脸上的冷峻逐渐被阴郁代替。

“晴晴,你一定要知道,爸爸觉得最骄傲的有两件事,一个就是爸爸曾经带过一团好兵。另一个就是你,爸爸的好女儿。所以就算现在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要真的有,那就是不能好好把你交到另一个人的手里,要留你一个人……闺女,你一个人……”

老人喃喃自语,最后终于疲惫地睡了过去。

出了病房,风吹在脸上是入骨的冷,手一摸,她发现脸是湿的。

离开公司没几天,事情已经多到可以打结了,父亲的话反复在脑海里萦绕,想起他那么悲伤的样子,心就揪得紧紧的,好重的负罪感。

-晴晴,你觉得温医生怎么样?

-你很有眼光,爸爸也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

怎么会想到他?严展晴自嘲地失笑。

怎么可能呢?那种似乎只要一微笑,空气都跟着变温暖了人。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会选择跟这样的自己在一起的。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小骚动,拉回了严展晴的思绪,她拿起杯子往茶水间走,谁知道一走进去,几个小助理就跟见到鬼一样瞬间屏息宁神,接着对自己扯出一个违心的微笑。

总是这样,即使是同事都像对待瘟神一样避之不及,更别说别人了。这种情况时常发生,严展晴也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如今看来,心里却多了一份沉重。

见严展晴离开,黄雅琳重重地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小声一点,要是让老板知道我们在上班的时候聊相亲的事,一定会被骂死了。”小米竖起眉毛,黄雅琳讪讪地吐了吐舌头,艾莉则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怕什么,要是相亲成功我就在家里当我的医生太太了,哪还要到这种地方来受罪。”

“嗯……说的也是哦。”黄雅琳一听,觉得这个说法在理,胆子又肥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对方是四个人,我们还差一个,我是一个人选也找不出来了,你们两个赶紧开动大脑,晚上的相亲能不能顺利进行就看你们了。”小米迅速委以重任。

“那个……我有一个同学,长得还不错。”

“是咱们律师界的吗?”小米问,黄雅琳摇摇头,“那不行,人家就是看中咱们头顶上的光环才答应跟我们见面的,否则那些医学界的汉子眼界高了去了,哪用得着相亲啊。”

“切,律师了不起吗?更何况还只是律师助理好不好。”艾莉双手抱臂翻白眼。

“律师助理当然没什么了不起,但是人家一听是跟‘阎罗王’这么优秀的律师共事,自然也会觉得你非常不一般喽。”小米说得煞有其事,黄雅琳连连点头。

“好了好了,快想想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不能把晚上的相亲搅黄了。”小米摆摆手。

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口插了进来。

“你们刚刚在说相亲吗?”

闻声,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在看到严展晴那张冷冰冰的脸,三人的脸色一下全白了。

过了好一会儿,身为严展晴助理的黄雅琳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个……严律师,我们……我们不是故意偷懒的,只是……”

“如果你们缺人的话,让我也参加吧。”

“啊?!”

三人再次异口同声地发出这个震惊的单音节,下巴张得几乎快掉到地上了。最后还是胆大的小米鼓足勇气地试探道:“严律师,我没听错吧,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相亲?”

“嗯,可以吗?”

“当然可以!”粗神经的黄雅琳欢呼道,“我们正好缺一个人,严律师来刚好,您赶快把您的电子档资料传给我吧,我好发给对方。对了对了,照片的话最好生活化一点,嗯……我也不是在说严律师的大部分照片看起来很古板啦,严律师可美了……”

“我、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黄雅琳跟在严展晴的身后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留下小米和艾莉在身后维持石化状态。

在确定严展晴不是开玩笑后,三人对待严展晴的态度瞬间转变了许多,换言之,是跟严展晴相处起来胆子变肥了不只是三四两。

“严律师,你穿成这样是去相亲还是去打官司啊?太严肃了,会把人吓跑的。”下了班,黄雅琳毫不客气地给严展晴的衣着打分,不及格。

严展晴看着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自己,黑色长外套,黑色的粗高跟,还有一丝不苟的发髻,看起来确实严肃了点,但是严展晴家里的衣服清一色都是这样的搭配。

“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艾莉看了看时间,慢悠悠地说道。

“买点衣服化点妆应该够了。”小米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严展晴。接着,三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随即将还在困惑中的严展晴架走。

百货商场严展晴并不经常来,但来的时候必定是一个人,被几个人这样簇拥着走在商场里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嗯,有点好。

“行,就这间了,走。”

还没来得及好好品位这种难得的暖意,三个小女孩就把自己拉进了一家装潢崭新的女装店。

看着一室美丽的衣裳,严展晴一动不动站得笔直,不是因为不动心的,而是这种动心的感觉太陌生了,以至于不敢轻举妄动。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是严展晴没有“悦己者”,自然而然对这些女生喜爱的事物都抱着远观的态度。

经过一番精挑细选,三人各挑了一套塞给严展晴,试了试,最后那套绿色的开衫搭配紧身的浅色牛仔让连同店员在内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称好。

休闲又不失性感,让人看着眼前一亮,确实好。

确定下来后,小米忽然满脸堆笑地凑过来,说:“严律师,付账。”

许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严展晴连拿钱包的动作都变迟钝了,更别提是在这种怪异的目光下了。

在刷卡的时候,小米的两眼忽然直了一下,艾莉发现她不对劲,连忙把她拉到一边,问:“你怎么了?”

小米僵硬地看着艾莉,表情忽然变得痛心疾首,她说:“刚刚严律师用的是金融IC卡。”

“那又怎样?”

“你知道卡里的余额有多少吗?”

“多少?”稍微上了心。

“这个数,而且她钱包里的银行卡还不止一两张。”小米比了个“7”的手势。

霎时,艾莉的双眼也直了。

女强人!

“现在就剩下发型和妆了,下一站,Go!”黄雅琳一声令下,严展晴再次被架走。

化妆方面就简单多了,化妆师根据三位臭皮匠的要求给严展晴化了个淡妆,淡雅又不显得幼稚。发型方面则是专业的发型师全权处理,终年被束缚的长发此时披肩,发梢被微微烫卷,刘海稍作修剪……自始至终严展晴都没有发言权,任凭处置。

当打扮就绪,严展晴不自然地站在人前,三位臭皮匠不说话了,脸色似乎还有那么一丁点儿难看,那直勾勾的眼神让严大律师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心虚。

“怎么了?”她问,本应该冷淡的表情,此时看起来竟更像无辜多一点。

这时,发型师终于发出轻叹:“美极了。”

岂止是美极了,简直男生倾慕,女生嫉妒!不公平,不公平!三个女生集体在心里羡慕嫉妒恨。

一圈逛下来也就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严展晴觉得现在到医院看看父亲还来得及。

“我有事先离开一下,八点我会准时到的。”

“嗯,您有事就先忙吧,我们八点见。”黄雅琳乖巧地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严展晴点了下头,转身欲走,末了又回过头来,说了句:“谢谢你们。”

众人惊。

直到严展晴走远,黄雅琳才收起惊讶的表情感慨道:“其实严律师还是挺好相处的。”

“嗯。”艾莉点点头。

“突然感觉严律师才是最强大的对手啊。”小米更加感慨。

“怎么了,后悔啦?”艾莉刺激道。

“是啊,后悔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小米脸上的表情却是百分百的不在乎,细看的话,还能看出她眸底隐匿的笑意。

很明显,严展晴的新形象也惊艳到了温大医生,但是她本人却浑然不觉。在走廊,偶遇某人时,严展晴用一贯的态度跟他打过招呼后,就无视人家停滞的目光兀自离开了。

“严律师。”连温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叫住她,可是跟她对视时失衡的心跳声却是骗不了人的。

她微微斜着脑袋,浅浅皱起眉,自顾自地用她再平常不过的表情无声地表达自己的疑惑,却不知与她对视的人因为这些细微的动静,而变得更加异常。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温霖佯装镇定,眸底隐约有一丝异样的荧光。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她低头,脸上流露出了一抹尴尬,她说:“很奇怪吗?”

“……”

是她那个轻轻拉扯衣摆的动作让温霖紊乱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的,只是面对她时的心情却越来越柔软。

“不会,很好看。”由衷而肯定的赞美让严展晴抬起头,她的视线中,他扬起嘴角,跟以往的微笑相同,却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

是眸色变得深一点,宠溺渐渐冒了头,是刻意的伪装变得浅一点,连字与字间的间隙都镶嵌着浓郁的温柔。

这样的温霖,让严展晴更加不自然,末了她道了谢,远离了温霖的视线。

至此,一整个晚上温霖的好心情都溢于言表,虽然他平时就常常把笑挂在脸上,但眼尖的护士还是看出了他的异常。

“温医生,值班还这么开心啊,捡到宝了。”值班室里,跟温霖熟悉了的护士都喜欢跟他开玩笑,小何就是其中一个。

温大医生摸了摸脸,有这么明显吗?

“齐医生呢?怎么没见到他。”温霖转移话题。

“温医生还不知道啊,齐医生跟外科部的几位男医生组团去相亲了,呵呵。”

温霖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话题既然转移了,那么齐医生就是去结婚也不关他的事。

“晓红,你到底打开了没有。”小何催促着电脑前另一位护士。

“快了快了。”她说。

那是齐医生的电脑,不知道该说他脾气好还是别有用心,办公电脑就像公共电脑一样,谁都可以玩。温霖不同,即便是很要好的同事,该有的原则还是要有的,他可不想自己研究的心血某天被某个冒失鬼删了。

“打开了打开了,你来看看。”晓红这么一说,小何立即凑过去,过一会儿,两人双双发出爆笑。

“原来律师界的人都长这样啊,温医生,你也来看看嘛,齐医生他们去相亲的对象。”

“不了。”温霖摇摇头,不敢恭维。

“咦-这人……”这时,小何发出一声困惑,“温医生,这人不是你的病人家属吗?”

“什么?”

“就是她啊。”小何把人拉过去,“那位看起来冷冰冰的律师。”

“……”

很快,当看见屏幕上严展晴的照片时,温霖嘴里的咖啡险些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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