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过昏暗压抑的长廊,尽头的卧室透漏着些许的微光。
即使是在这个拥有着唯一光源的房间内,黑暗依然是包围着光明的海洋。
威利斯男爵在旁边管家递来的湿热手巾上擦了擦,复又拎着刀柄的尾端将祭刀放在了手巾上。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
悬挂着的女人已然没有了生息,在她撕开的衣领处可以看见用刀划出的真理之蛇。
男爵走进了黑暗,面沉如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距离晚上的宴会还有些时间,他一路走到了自己的书房门口。
书房里一个慵懒的女声响了起来:
“进来吧。”
男爵推开房门。
书房内满是温暖的光芒,巨大的书桌上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她穿着薄纱一般的白色丝质睡衣,一手正翻看着一本厚重的书籍。
她的侧脸即使是世间所有绘本之中所绘画的美女都难以拥有。
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如同闪耀着星辉斑斓般垂落。
一双玉足自然的荡在睡衣的裙摆之下。
男爵站在门口,低着头。
而少女也没有看他,她翻过一页:
“男爵大人是要我亲自来请你进来吗?”
威利斯身为领主,却在一个少女面前毕恭毕敬,也没多话,便迈步进来,直接跪倒在少女的面前。
少女又翻过一页:
“今晚的仪式准备好了吧。”
威利斯伏得更低了。
少女这才偏头看着平日里的男爵大人:
“我在问你话呢?”
少女用纤纤玉足踢了踢威利斯的头。
威利斯也没有躲避。
少女突然嫣然一笑,这偌大的书房竟然也明媚了三分。
“准备好那就下去吧,只要那个小小的药巫做出选择就行了。”
“是。”
威利斯只回答了这一句,便低着头起身倒退回了书房门口,正要退出书房观上房门,却听得里头那少女笑道:
“你应该叫我什么的呀?”
这个领主竟然一下顺从地就跪在了房门口。
也只是片刻的沉默。
“……是,母亲……大人……”
少女笑得更加地放肆了:
“好了,去吧。”
威利斯这又起身退了两步,带上了房门。
黑暗之中他抬起了头,只觉得自己的眼睑下方有些发痒。
男爵伸手摸了一下,一小块硬呼呼的东西就被揉成了粉末,散溢出了一丝甜腥味儿。
这才抬手用力地擦着那块地方,就好像要将它扣下来一般。
那个形同鬼魅的管家站在阴影中,微微欠身,漠然地看着这个领主。
时间回到现在。
夜色下的小镇虽然灯火通明,但却安宁寂静,鲜有人在街上走动。
偶有两三个巡街大的士兵会醉醺醺地大声歌唱。
巴斯特一行人来到了男爵庄园的门口。
前庭已经停了四五辆马车了,看起来他们并非是唯一的受邀者。
透过庄园的玻璃可以看见这座三层建筑一楼亮着灯,而二楼和三楼也有亮灯的房间。
卡洛琳眯着眼抬头看向三楼某一扇拉着窗帘的房间。
那儿似乎有些古怪,但这种感觉很快就一闪而逝了。
并没有过早地引起恐慌的必要,毕竟这也可能是太过警觉而产生的幻觉。
于是,卡洛琳在同伴发觉她的异常前便恢复了正常。
敏感的小家伙通过风知道了些什么,刚想问问女武神,却被她伸过来的手揉乱了头发。
就这样,众人来到了建筑的门口。
还未叩门却开了,开门的不是别人,那个高瘦的身影,正是威利斯男爵。
男爵已有些微醺,他先是看了眼彼得·克劳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然后再是身高几乎与他齐平的卡洛琳,但只是眼神扫过,而安娜直接被略了过去。
威利斯最后眼神停留在了巴斯特的身上,审视的俯视对上了不甘示弱的回击。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男爵觉得有趣,咧嘴无声地笑了下,侧身让到一边:
“诸位请进。”
胡子拉碴的彼得率先进门,紧随其后的是安娜,再之后卡洛琳推了下巴斯特,自己跟在了最后。
一行人走进了男爵的巢穴。
威利斯关了门,关上的还有他微微的笑意。
客厅内,宽大的茶几上放着精致的蛋糕架,上面摆盘着精美的小食。
几个先到的客人围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各自喝茶,小声交谈着。
威利斯男爵跟在最后到的巴斯特他们后面,轻轻咳了一声。
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客人们都往他的方向看去。
而巴斯特也在打量着这些受邀的客人。
从最左侧开始。
穿着不合身的宽大黑色礼服的干瘦老头是“吸血鬼”霍兰德,旁边紧裹在蕾丝花边鹅黄礼服的胖女人则是他的妻子,而他们旁边一个满脸雀斑穿着海蓝色礼服的十五六岁少女则是他们的女儿。
他们一家在镇子上经营着一家商行,用极低的价格回收再用恰到好处的高价卖出,再巧舌如簧地仅仅将一些微薄的利润分给供货商,好像中间花费了极高的成本似的。
然后就是镇上鼎鼎有名的钟表匠一家,但实际上这个镇子上只有以男爵和少数几个有钱人家才有维修钟表的需求。
很难确定乔治那双肥硕的胖手是否还能胜任精细的钟表维修工作。
再接着他们的也都是些镇子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最后到的巴斯特一行人。
彼得虽然才到镇子几年,但凭借惊人的医药学能力和善良的心地很快就成为了公认的乡贤。
安娜则是彼得的助手,在此之前她是小镇书店里的帮工。
巴斯特是新晋的药巫,虽然只是个学徒,但却也是个得到了梵都林国立学院认可的药巫,已然自动脱离了威利斯领民的范畴。
卡洛琳,就不用多解释了。
一进客厅,彼得更加焦虑,之前等待安娜和巴斯特的时候他就开始焦虑了。
倒不是怕威利斯什么的,他只是怕宴会和人多,哪怕就那么十来个人,哪怕就是想到要和这十来个人共进晚餐。
于是,他径直在客厅里找了块相对舒适的地方双手抱臂站着。安娜跟在他身旁,轻轻地抚了一下他的肩膀,想帮他放松些。巴斯特自然不会和这些所谓的“上流人士”同坐,也是站着。
卡洛琳本身也是一个没了卡尔,也就是道林,也是一个不会社交的主。于是,此刻她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也只能跟着一起站着。
沙发那一圈的沙发帮,和站着在墙角的墙角帮之间泾渭分明。
威利斯并没有通过一些社交小手段让格格不入的巴斯特他们融入团体的想法,而是再次用轻咳打断了众人的相互打量,道:
“今晚我们相聚至此,为的是两件大事。”
他环视了一圈继续道:
“在座的诸位都是镇子上、附近乡里的中流砥柱,是这片小小领地的未来,这两件大事肯定是少不了诸位的参与的。”
“第一,最近涌入镇上的灾民有些多,不知道诸位有些什么看法去安置这些流民。”
沙发帮窃窃私语,墙角帮默不作声。
“第二,我们的乡贤彼得·克劳斯,和我们可爱的书店姑娘安娜即将成婚,我作为他们的证婚人将会在后天为他们主持婚礼,大家参加之余可以想想这个婚礼怎么举行。”
沙发帮看向了墙角帮,而墙角帮除了卡洛琳的三人却是满脸的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