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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启明

“这里是哪儿?”

巴斯特逐渐地恢复了意识。

他依稀记得自己之前还在魔法书库,但是当他翻开那本《巴斯特手札》的瞬间,一股风暴被释放了出来。霎时天旋地转,呼啸的狂风摧毁了他周围的一切,而他的意识在咆哮的风暴中陷入了黑暗。

巴斯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轻,好像没有一丝重量似的悬浮在半空中。在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之后,巴斯特绝望地发现他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白色大厅。

整个大厅的地面由整块整块光滑的大理石组成,抬头看向穹顶,便能发现在其最中心的地方有颗硕大的球形水晶,水晶散逸的丝丝元素波动使得它周围的气流围绕着它缓缓地转动,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气旋。

支撑着大厅穹顶的只有边缘处的四根石柱,而整个大厅四周并没有围墙,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外面青蓝色的天和一片白茫茫的云海。

巴斯特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静静地浮在空中,等候着奇迹的发生。

“嘶昂!”

吼声响彻天际,像是雷暴降临,狂风席卷。这比巴斯特听到过的任何动物的叫声都要可怖。他的思绪还没有想太多,却见大厅之外的云海之上,一道亮蓝色的流星裹挟着飓风向他直直地冲来!吓得他赶紧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发生,四周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巴斯特在好奇心地驱使下,睁开了眼,却见到了他此生永远忘不了的场景:

巨兽粗壮的四肢伏在地面,长颈之上的头颅犹如蛇首一般,但在祂下颌两侧各有三根细长的触须,上面还穿戴着一些金子铸成的环状配饰。此刻这些触须正招摇抖动着,那些金属制品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祂还有两条长达数米的银白色眉毛,在眉毛之下便是微阖的双目,整个面相看上去颇有灵动飘逸之感。也是因为如此,巨兽的面容也少了几分蛇类的阴狠与狡诈,多了几分威严和智慧。

巨兽修长的身躯后是一条灵动的长尾,其末端还有一对蹼翼正舒张着。祂周身披着幽蓝色鳞甲,几条浅白色的纹路从祂的头部一直延伸到尾端。

最让引人注目的便是祂背后的两对浅蓝色鳞翼,较为宽大的前翼蓄势待发地弓着,几乎遮住了大厅里的半边天光,其上泛着点点淡青色的光斑,而相对小巧些的副翼收在了祂背脊的两侧。

面对这只充满力量和美感的巨兽,巴斯特虽然从未见过,但是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蹦了出来,而也只有那一个字才配用以称呼祂,那便是——

龙!

巨龙用它那绵延起伏如同山脉一般的身躯将巴斯特围住,硕大的头颅凑了过来仔细地观察着。一双暗青色竖瞳似乎像是深渊裂隙一般巨大,在里面倒映着巴斯特现在的模样——一团灰青色的烟雾。

“小家伙,你就是巴斯特的继承人吧。”

巨龙没有开口说话,但是祂的声音却回荡在整片空间当中,音色听上去像是一个中年男性,音量不大却似乎可以震彻心扉。

巴斯特还在因为自己的形态一头雾水,心道:“我这是死了吗?”

巨龙咧嘴笑了笑,喷出来的鼻息险些将巴斯特吹散,好在祂及时地收住了:“不,你的精神体通过他留下的书而来,而你依然活着,只要及时回去的话。”

巨龙的解释并没有让巴斯特更加清楚现在的情况,但祂并没有继续的意思,而是缓缓地昂起了自己的头,俯视着巴斯特:

“我是风暴之神的子嗣,生来便是青空风啸之王、拉依波路德的神君、十二龙神之一,我的所有名讳就算是说上三天三夜都无法说完,直到我遇到了巴斯特,他给我起了一个名字——斯多鲁姆。我为与他之间近百年的友谊而停留此地,帮助他为他的继承人启明。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但是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着,巴斯特看见大理石地面就像是水面一样,泛起了波纹,在一圈圈地涟漪之中,他看见了自己依旧在地下书库:

他的身体现在正漂浮在半空中,双目中释放着亮青色的光芒,强大的旋风卷起无数书页纸张周身围绕,而那本手札则悬浮在自己的身前,大量的青色元素从周围的风中被汲取出来,通过自己的身体倾注到了手札之上。

“如你所见,如今的时代,已经不再属于法师,很快你的身体就会因为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冲击而分崩离析。时间紧迫,不过,我依然要履行我的诺言,给你启明的开始,而之后的步骤,如果你想成为一个法师则需要你来这里寻我。”

说着,也不等巴斯特多想,斯多鲁姆便前爪伸出一指,准备点向巴斯特。

“慢着!”另一个声音响起,霎时,整个空间都震颤起来了。

一个似人非人、似狮非狮的巨型石脸凭空出现,挡在了巴斯特的精神体之前,正是奇奥米修斯。

斯多鲁姆一声咆哮:“小小半神!也敢放肆!”罡风瞬间摧枯拉朽地向着奇奥米修斯冲来!而在他身后的巴斯特脑子里一片空白。

“伟大的龙神,请您息怒,我是来帮你的!”奇奥米修斯也顾不上说什么半文半古的话了,而是快速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以希望斯多鲁姆手下留情。果不其然,罡风在即将笼罩奇奥米修斯时,散成了一团清风。但少量遗留的风压却让奇奥米修斯的脸上瞬间布满了裂痕。

斯多鲁姆也没再说话,只是从容地收回了爪子,冷冷地看着奇奥米修斯。

奇奥米修斯本在心中捏了一把汗,虽然龙神的龙息即使在这里将自己的分身轰的渣都不剩,对自己本体造成的伤害凭着悠久的时间也可以慢慢恢复,但是想要再遇到像斯多鲁姆这么强大的神明,自己小算盘实现的希望可能就如同沙海寻针般渺茫了。

如蒙大赦的奇奥米修斯开口道:“伟大的青空风啸之王,我不过是迷失在追寻伟大神力中的小小神灵,但是我相信您会需要我的帮助。”在斯多鲁姆所剩无几的耐心就快耗尽的时候,奇奥米修斯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刻就进入了正题:“您来不及给这个小家伙进行法师启明的,就算只是仪式的开始,也来不及。”

“这怎么可能?”斯多鲁姆被提起了兴趣,它凑近了奇奥米修斯的大脸,一口带着微量风属性龙息的吐息喷了上去。

奇奥米修斯的脸上裂痕又加深了几分,他赶忙道:“因为有个人正在赶过来!”说着,突然浮现出了数条巨大的锁链一下猛地牢牢捆在他那张脸上,勒得石头碎屑和沙尘如雨般掉落下来。

斯多鲁姆有些小小的惊讶:“没想到这个时代还能出现这样的天才。”

“他正在拉我回去,我相信您虽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碾死他,但是他所造成的小小困扰一定让您的仪式进行不下去。我可以拖住他,而且我可以从我所镇守的魔法书库中抽取大量纯净的风属性元素供您使用,更加重要的是……”

铁链在吱嘎声中越来越紧,上面隐隐约约有无数细小的深红色符文显现。铁链已经深深地嵌进了奇奥米修斯的脸中,他就快坚持不住了:

“我可以用我微薄的神力掩盖您出现过的痕迹!”

更多的碎屑从奇奥米修斯的脸上脱落下来,他半张脸已经彻底坏了。

“你要的报酬是什么!”斯多鲁姆细长的爪尖轻轻点在了锁链之上,顿时,铁链停止了继续收紧的态势。

“我把自己的核心神格抽取了出来,请您将这部分封印在那本书上,让小家伙带着我离开!我……”

奇奥米修斯的话还没有说完,斯多鲁姆便松开了爪子,蓄势已久的铁链瞬间将奇奥米修斯绞了个粉碎,自己也随之消失在了空间之中。看来奇奥米修斯已经被拖回去了。

斯多鲁姆淡淡道:“准。”

刹那间,天光骤然变暗,斗转星移。

斯多鲁姆龙翼一挥,便和巴斯特瞬间来到了大厅之外,悬浮在云海之上。祂四翼皆起,身上从头部开始到尾部一路亮起了青色的光华,一指点在了巴斯特的精神体之上,而巴斯特却慌乱不已:

“孩子,不用担心,我能听得到你的心思。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惑,但是时间真的不多了。记住,前来找你的那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要多听他的指导。至于那个弱小的半神,即使他现在实力十不存一,你也不要掉以轻心,不要轻易相信它所说的话。”

一道道青色的光芒顺着斯多鲁姆的指尖冲刷着巴斯特的精神体,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正在被奇奥米修斯用海量卷轴中的风属性元素淬炼着。

“想要成为法师,十年之内,一定要这里来找我。路,就在那本手札里。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在纯粹的能量潮汐中巴斯特的意识渐渐模糊,他能够隐约看到下面的云海变成了漫天的冰雪风暴,而在风暴之中,有一座高耸的白塔矗立在一座雪山之巅……

******

十二分钟前。

波丘利正对着面前的魔法卷轴一筹莫展。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心有不安,似乎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果然,巴斯特将他的藏书室弄得一团“乱”。可当他将自己藏书室“拨云见天”之后,这股不安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

以往对于他来说一清二楚的魔法纹路,现在却因为心绪不宁而变得有些陌生了,因为描摹失误而作废的纸团几乎扔满了三楼办公室的地板。而莉娅则在一旁满办公室地拍纸球玩儿。

突然,莉娅停止了动作,看向了综合图书馆的方向,龇牙咧嘴一脸戒备。

“莉娅,你也感觉到那股邪恶的气息了?”波丘利的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他转身扳下了收藏架上一个毫不起眼的机关,整个收藏架缓缓地打开了。波丘利看了眼其中安放的物品:

“看来,小巴斯特有麻烦了,我去去就来。莉娅,开门!”

莉娅闻言起身,尾梢燃起一团白色的火焰,在地上轻轻一扫。一个由火焰铸成的大门缓缓升起,里面的景象正是综合图书馆地下一层。

波丘利拿起了其中两件东西,便踏进了火焰之门。

眼前的景象和巴斯特刚过来时完全不同,魔法书库上的人面不知所踪,大门和石墙融为一体,就连波丘利也无法找到入口。而火焰之门在波丘利走过来之后,便自燃消失了。

“奇奥米修斯!”波丘利高呼。

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现在的奇奥米修斯还在和斯多鲁姆谈条件。

波丘利将那两件物品中的一样——一只插满了金属管和齿轮的左手手套戴在了手上,又将另一样——一根几乎等身高的权杖持在右手之中。口中喃喃:“小家伙,你可别出事啊!”

说着,他左手对着墙上原本奇奥米修斯应该待的地方,一把抓向了虚空,手套瞬间亮起了暗红色的光芒,一圈又一圈地咒文在手套上浮现又消散。

却见隐隐约约之中,一个粗壮的巨型铁环虚影被波丘利握在了手中。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铁环向外拽,伴随着金铁交加的铿锵声,与铁环相交的其他铁环一节一节地被扯了出来——原来这是一条巨大的锁链!

到底是上了年纪,波丘利才拉出了一些,便已经气喘吁吁了。

“想当年!我可是……唉!没空胡思乱想了,必须得赶快把那个奸诈的混蛋召唤回来!”

瞬间波丘利须发皆张,怒目圆睁,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而虚空中的铁链也被拉出了挺长一段。可好景不长,铁链好像被卡住了一样,无论波丘利怎么用力也难以再拽出分毫。

“就差一点点了。”

波丘利脚一跺地,整个人向后仰去,从他的手臂上浮现的青筋和脸上抖动的皱纹可以看出,他几乎在拼老命了。而那件魔导器上的齿轮更是疯狂地转动着,冒出了缕缕青烟。

付出还是有了收获。

顷刻间,铁链再一次被拉动了,这一次整条铁链瞬间从虚空之中被抽了出来,而波丘利不得不用右手的权杖支撑着自己往后跌倒的趋势,努力地站稳了脚跟。

伴随着铁链的抽出,奇奥米修斯再一次出现在了墙壁上,他已经面目全非,满是裂痕:

“凡人,汝找本尊有何?”

洪亮的声音震动着空间。

波丘利根本就不吃这一套,用比他还响亮的声音吼道:“少废话!开门!”说完,左手手腕旋转,再一次拖起了锁链,准备强行开门。

奇奥米修斯明显是吃了一惊,但是好在他是一张石头脸,看不出什么。他缓缓道:“尔敢!门内疯魔,需吾镇压,此时开门,便是放虎归山!”

波丘利听了,才慢慢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气息,拄着右手的权杖,无形中显露出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门,只管开。”

奇奥米修斯不做回答,一副漠然。

波丘利也无言,只是攥紧了左手的铁链。

奇奥米修斯心中大呼要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仪式已经接近尾声。这个时候波丘利再进去也阻止不了什么了,他便故作疲态:“疯魔甚强,吾需稍息,汝若执意于此,那便请进。”说完赶忙打开了书库的门。

波丘利也是情急之下,并没有察觉到奇奥米修斯的异样,也没多想便跑了进去。

甫一进书库之中,原本笼罩着书库的迷雾已然消散得一干二净。入眼之处,大片的书架和书籍被摧毁,变成了成堆成堆的书山,那些魔力灯炉也混杂在其中,让一座座书山变得亮晶晶的。

一尊体态瘦长畸形,通体漆黑的恶魔漂浮在半空之中,在它的胸口,依稀可见有一个人脸。而它正疯狂地嚎叫着:“一千年啦!终于出来啦!”

波丘利二话没说,一挥权杖,杖尖镶嵌的乳白色水晶散逸着神圣的气息。

恶魔也注意到了波丘利的存在,它癫狂地大笑着:“哪里来的小娃娃这么不自量力?正好来做老子的补品。”话音未落,他原来所在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个残影。

而与此同时,波丘利高举权杖,猛然将它柱在地面。一个半圆形的光幕自权杖顶端瞬间被释放了出来,原本在空间中隐匿的恶魔被光幕扫过,一下子就被逼了出来,惨叫着从书山书海上滚落下来,一路滚到了波丘利的跟前。它身上大片的皮肤化作缕缕黑烟散逸在了空中。

“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我就杀了我体内的这个孩子。”

恶魔喊着,一边露出了自己胸口那张人脸,一边举起自己的利爪作势要一把抓下去,那是张脸庞眉清目秀却目光呆滞,是个女孩儿。

波丘利面无表情,但是手上的动作确实停了下来。

恶魔嘴角渐渐咧开了一丝微笑:“呷呷呷!”

就在这时,波丘利突然动了,他电光石火间左手对着恶魔再次一抓,还没等恶魔反应过来,比先前一条小了很多的铁链便牢牢地紧缚住了它举起的利爪。下一刻,波丘利目生凌厉之光,权杖向着恶魔眉心一点,一道细丝般的乳白色光束瞬间洞穿了它的头颅。恶魔也来不及放什么狠话,便“嘭!”的一声化成了一团黑雾,消散在空间之中了。

可怜的下等劣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沉睡的千年间世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评估一位魔法使已经不再看其本身拥有多少法力了,错误的估计让他直接成为了奇奥米修斯用于掩盖神力的牺牲品。

那个女孩儿从黑雾中掉落出来,面色苍白,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从她学院服上面的徽章看起来是一个五级生。

波丘利对她和她显赫的家世有些印象,他再一次挥动权杖,一道柔和的光芒笼罩住了女孩儿。在光芒的洗刷之下,女孩儿身上的散出了最后几丝黑烟,虽然她没有醒来,但是她的脸上却渐渐恢复了血色。

见女孩有所好转。波丘利心头的焦急并没有减轻分毫,因为巴斯特还没有找到。面对茫茫书山,波丘利的担心越来越重时,在这片广阔的空间里,他听见了轻微地呼喊声:

“院长大人……”

他连忙高声回应道:“小巴斯特!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

波丘利寻声望去,却看见在这里不远处的一座书山上,一个瘦小的人影摇摇晃晃地站着,那正是巴斯特。波丘利也没多想,左手向着巴斯特的方向轻轻一招。

巴斯特可能是因为看见了波丘利院长发现了自己,挺着的一口气便松了下来,眼前一黑,一下子将将扎向了书堆。而一条铁链轻轻地挡在了他的身前,将他轻柔地放倒在了书堆上。

巴斯特意识消失前的一刻,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

“院长大人怎么穿着睡衣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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