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意识之海最深处的海床,柔软的细沙泛着微微亮的白光。
巴斯特静静地躺在这里,就像是沉沉地睡去。
一个庞大的阴影正向着他笼罩过来,那是一条只有在古老拓本中偶尔出现的大家伙——梦蚺。这种奇特的传奇生物只生活于万物的思维之中,它们以情感和记忆为食,而且不受时空的限制,随着思维的散逸而一次次地在不同生物地意识中迁徙。
它们是独行者,或许几万年才会和自己的同伴有短暂的交汇。一条的梦蚺或许需要数个魔法纪元才能成年,但它同样也有可能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迎来它的暮年。
这条巨大的梦蚺正值壮年,若是投影在现实生活中必然是遮天蔽日的存在,即使是整条寒秋山脉,也不如它一段蜿蜒的背脊,它的眼瞳远大于天上的日月,就算是在它身上最小的一片鳞片上,都能盖一座人类史上最宏大的城池。它已经存活了不知多少年了,最初它从某个神祇的思维中诞生,现在它来到了这里。
这个年轻的生命有着异于常态的意识之海,他不是神明,也不是什么传奇生物,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他的意识之海和一头成年巨龙的比起来,不遑多让。
不久前,一个半神将它召唤于此——吞食这个年轻生命的部分记忆。
现在,梦蚺摆动着身躯游弋在这片广阔的海洋之中,在它投下的阴影之中,巴斯特未着片缕,微阖双目,安然地躺在细沙之上,他的头发随着思维的流动而缓慢摇动着。
越靠近巴斯特,梦蚺的身躯就越来越小,当来到巴斯特面前时,它已经变得和一条普通的长蛇一般大小,周身闪烁着璀璨的蓝光。
它盯着少年安睡的脸庞,渐渐盘曲起了身子,猛然出击,然而它尖锐的獠牙却停在了半空——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但是却看上去没有任何的神采,他一只手死死掐住了它的七寸。
梦蚺从来都没有遇到这种情况,除了神明,没有任何的生物能够看见它,更别提徒手抓住它了。它疯狂地挣扎着,却见少年手纹丝不动,还缓缓张开了嘴,准备将它往嘴中送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够了!”
巴斯特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我说,够了!你承受不了它所承载的知识和记忆的!”
巴斯特的动作停了下来,梦蚺立刻趁着这个间隙从他松动地手指间逃脱了出来,向着海平面游去——它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你回来多久了?”巴斯特任由梦蚺远去,转而对着空无一人的海床说道。
只一瞬,一个人身狮首魁梧的男人出现在了那片空旷之中:“没有多久。”
巴斯特又没头没尾地继续问道:“发生过几次了?”
“没几次……”男人的声音明显没有了底气。
只见巴斯特往前踏了一步,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巨人,现在整片意识之海才到他的脚踝,单就他一只眼睛就能覆盖整个天幕:“你撒谎!”巨大的声响震得男人不得不捂上了耳朵。
此刻巴斯特就是唯一的主宰:“斯多鲁姆曾告诫过我,要我防范着你,但我没有,所以,奇奥米修斯,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给你的信任的?”
奇奥米修斯心中腹诽不已:“若不是我,你早喝药喝死了。”不过他没把话说出来,只得沉默不语。
巴斯特一时间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而是被意识之海上的天空所吸引,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一片天空:混沌的云层翻涌着,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缓慢地律动着。虽然他伸手就能触摸到这片混沌,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只要一突破这层云层,回到意识的上层,自己就远没有这么强大了。
奇奥米修斯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于是踏空而出,悬浮在了巴斯特的面前:“小家伙,若不是我,你早被那蛇魔拍死了。”
巴斯特闻言,再次把目光放到了奇奥米修斯的身上,质问道:“为什么不救赛琳娜?”语气中自然是没有丝毫感谢地意思。
奇奥米修斯发现,现在的巴斯特眼中无神,似乎并不完整,或许他是巴斯特的一部分,而且还是并不太好的一部分。
尽管巴斯特威势逼人,可乔米好歹是半神,丝毫不惧,但这其中却涉及到了他和比特里拉之间的一些协议,自然也不好回答。
“你倒是说啊!”巴斯特并没有放过奇奥米修斯的意思,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抓,但不出意料地抓了个空,他转而特怒吼道:“你给我出来!你为什么不救赛琳娜!奇奥米修斯!你给我出来!你跑不了!只要有我在,你就只能待在这里!”
黑色的火焰在巨人的身上燃烧而起,天空沉沉如幕,云层间电光游走,整片意识空间都在疯狂地震动着。
躲藏起来的奇奥米修斯突然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或许梦蚺给吃掉了某些不该吃掉的部分。
正当他愣神的片刻,巨人便将他从空间的褶皱中拘了出来。
没有再给奇奥米修斯任何的机会,巨人直接就张开了口,要将这个半神吞进去。
可就在这时,整个世界都晃动了一下,巨人一个踉跄,奇奥米修斯便挣脱开来。
云层翻涌,一道光芒从上面照射下来,洞穿了巨人的手臂,这下说什么也抓不住奇奥米修斯了。
“不!”
巨人愤怒地大喊。
紧接着世界晃动得更加剧烈了,更多的光束投射下来,巨人身上瞬间就伤痕累累。
“不!你不可以这样!我才是你真正的守护者!”
巨人仰着头,对云层之上喊道。
然而光束就像是无情的雨点一般落了下来,巨人顷刻间就千穿百孔了,但他仍然倔强地呐喊着:“你不应该拒绝我!”但话音刚落,一道最大的光束不偏不倚地将他笼罩在了其中,本就支持不住的巨人轰然倒下,顷刻间土崩瓦解,他口中依然喃喃:“你……不应该……拒绝……我……”
乔米看准时机便躲进了空间的乱流之中,彻底消失了踪影。
就在巨人灰飞烟灭的同时,摔跌出来了一个细小的人影,他正是巴斯特,不过此刻他看上去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般。
他就这么被波涛汹涌的意识之海吞没消失。
云层之上隐约有人声:
“在这里!快来!这个男孩,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