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们从楼兰那边走,回去比较快……”
无韫温笑的对我说!
走楼兰这条路回铖国,行程是最快的,可是——
“不对,这当中一定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没道理我们会这么快到楼兰边境上的!”
我白起脸,一颗心,惊乱的在往下沉,心思则飞快的翻转着,最后,极害怕的低叫出声:“无韫,我……我的身子……是不是很糟糕?这一觉,我是不是睡了很长很长时间?长平城与楼兰绝域,少说也有七八天的路程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快了这里……”
手心,止不住的起汗!
一个不争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曾没知没觉昏死过去好几天!
“没事了!”
无韫依旧微笑看着我。
我瞪着他:“别再瞒我!我要知道真相……”
他的脸色很疲惫,一定是因为我才累到了,一定是的!
“真没事!已经过去了,瞧,你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
“这么说,我真的差点醒不过来?”
身子猛得一震,我张张嘴,心头是越想越后怕,目光在他身边来回的巡视着:就算他再怎么抖擞精神,布满血丝的眼眸已然尽述了他的身子状况,下巴上那层层的胡髭更表现他已经好几天不曾费心于自己的仪容了——想他这个人素来最爱干净,最重仪容,若不是我身上出了大事,他断不可能会落得这般不修边幅的!
“无韫,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乱急的摸上他的脸:“你看上去,脸色好差,都起黑眼圈了,瞧,还长了这么硬的胡髭,你因为担心我才把自己整得这般狼狈的是不是?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我的身子究竟怎么了……”
“嘘,别急别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与你说,不过,不许急,静下心来……嗯,先陪我一起躺躺可好,等定下心神,我就慢慢跟你说……”
无韫一边很沉定的安抚着,一边扶着我一起躺下,让我深深的埋在他满是淡淡湘竹气息的胸膛上。
渐渐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十指相缠,我享受着彼此间的肌肤之亲,不再急催!
他呢,不住的用唇吻着我的头顶,如释重负似的在我耳边低述:
“凰儿,你醒了便好,你可知不知道,我差点就失去你……赞干那老头在你身上用了那么多的毒,以毒攻毒,一时是保了你的命,但也毁尽了你的元气……之前,阿伽给你用药时,流容曾提醒过他说你身上如今病状奇杂,所以,他用药也算小心,可结果,还是棋差一招啊……嗯,就是我们出来的那天,你服药后昏沉沉就失去了知觉,而且呼息变得越来越弱,直到阿伽给你施了急针方稳住了情况……不想半夜时分,又突然的失了气息,浑身冰冰凉……若不是我发现的早,只怕你真就这么睡了过去……凰儿,这一次,你真把我吓坏了……”
……
一番细说罢,知了始末,我不曾再惊乱,心头却是不住叹息!
唉,我的这个破烂身子呀,在历劫了几次大难后,恐怕已经到医无可医的地部了!
如今还可以醒过来再瞧见无韫,那应该是老天的眷顾,是老天怜我心善,才容我再多活几日!
而晕死的这几日,无韫一定过的特难受,要不然他的面色也不会这么无光黯淡。
“后来,你们怎么救活我的?”
一番思量,想到来日相聚无多,我的心头甚是凄凉,又不敢露于颜色,便含着笑,极平静的问下去,打散了彼此间凝重沉闷的气氛。
无韫睇着我,温颜温笑,刮着我的鼻子道:“是南宫璨的太子妃,她身上有一颗灵丹,她说,那灵丹是她师父给的,是留给她在危难之时保命用的,她听说了你的状况,便跑来对我说且不管有没有用,事到今日活马权当作死马医,先服了再说,我们没有选择,就试了一试,竟当真有用……果然就把你的小命从阎王手上又抢了回来!”
***
入夜时分,我们已经自香山的山道翻进了楼兰雾气萦绕的地界。
无韫说,我们会在澜月河上过夜,然后,穿过楼兰的石林关,再在密耸耸的原始林子里走上两天,便能横穿回去铖国。
我的身子真的很弱,无韫扶我下来吹风的时候,我脚下几乎使不上一点点力,整个人全部靠在无韫怀里,无韫看到我这模样,温和的眼底是掩视不去的担忧!
晚上时,流容给我煮了一点清汤,一些小米粥,做得还很精细!
我吃的不多,有点反胃,吃完后,就腻在无韫的怀里一动不动,无韫笑我是越来越爱腻他了,我冲他直做鬼脸,打定主意霸着,一刻也不想放开他。
我们的帐蓬搭在临湖的梧桐树下,管伽怕我受蚊虫的叮咬,摘得一些驱虫药草熬成了汤,撒在地上,吃过晚饭,我便与无韫互相依偎在树荫底下说着话。
回铖国有三条路可走,一条路是出罗刹国北沧关,入桑国走水路,到徐郡,坐马车出东南山岭关,五天时间可进铖国;一条是出东篱关,绕香山,进楼兰绝域走密林山道,两天路程便可进铖国地界;另一条是远走南岭,出佛陀关,入南越,行七天马车可回到铖国境内。
无韫怕生意外,自然不可能带我走桑国那边,也不愿远绕南越国那么麻烦,而是选择直走楼兰。
***
楼兰,鬼域,三面环水,水气含毒,南边则是绝壁峭峰,无人可攀。
世人皆知,鬼域之所,常年毒气妖绕,湿地多,毒物多,是一个有去无回的禁忌之所。
比起走这条道,我倒是希望无韫能绕道南越而行,虽然行程远一点,但尚算安全,毕竟无韫与南越国,是碧瑶公主的驸马,一到南越的境上,相对而言,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楼兰,虽说鬼子楼帛与我有些交情,无韫与楼不平也算旧识,偏偏这其中还有一个名哥哥,凭着青龙门与靳家堡的旧怨,我很怕他会反复无常,在这个结骨眼上出来再生什么事!
“在想什么?满眼担忧!”
静坐在清幽的月色底下,面前点着一盏小灯,对着被清风吹动的灯心,我的脸上显出了几丝忧丝,正巧叫去给我取水喝的无韫看得分明,坐定后,他抬起我的脸,细细的看。
我一怔,遂一笑,不想提了那些烦心事,便转身环上他的腰,一边仰望满是晶光闪闪的星空,一边说:“嘻,无韫,能这样抱着你真好!”
他并不打算放过我,挑起我下巴,似笑非笑:“你在转移我的视线!”
“哪有!”
“没有的话就乖乖跟我说,刚才你在想着什么!”
“真没什么!”
我睇目一眼,抓上他的手,顺势靠进他的胸膛,微笑的说:“只是在想,我的身子,要是没得救了,有你在身边,便是就这般……”
死了也无憾!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他一下敛起了笑,用手指极快的捂住我接下去的不祥之语,眉目深深的看着:“不许说丧气话!”
我顿时住口,心头则是酸酸一片,因为他的惊慌,看来我的小命真得很玄乎着呢!
“这不是丧气话,这是实情!”
我咕哝了一句,口气有些哀伤!
“又在乱说话!”
斑驳的月光透过枝叶映到他的脸上,他的神色很肃然,久久盯视罢,用手指轻轻划过我的唇,用力点点,说:“记住了,既然你跑到我的世界里,扰乱了我的一切,以后,你就得对我负责!”
“负责?”
我轻轻的用低低的声调,跟着念了一遍!
“对,负责!”
他忽又泛出一个笑,低头,亲亲我额头:“记明白了,以后,你得负责做我的小妻子,陪我暮暮与朝朝,等身子好了,还要为我开枝散叶,生儿育女……凰儿,你得牢牢记住了,我们还几十年的路要走,你要陪着我一起到白发苍苍,看子孙满堂,绝不许半路打退堂鼓!”
朝朝暮暮,直到白发苍苍,看子孙满堂?
只怕,这会是这辈子再也完成不了的奢望了吧!
“好!”
我心头凄暗的想着,嘴上则爽快的应着——不想伤心,更不想无韫为我难过,于是便以微笑应和着无韫嘴里那美好的憧憬。
“答应了就不许反悔,更不许说灰心丧气的话!”
“好,以后,再不说晦气话,凰儿要跟无韫白头到老!”
我笑美着脸孔,伸手抚上他的下巴,那里满是新生的,且又粗又硬的胡髭,扎得我的发痒,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也跟笑起来,蹭着鼻子闹我,咬我,闹得我呼呼低叫,然后,相拥而眠,我冰凉的身子贴着他温烫的身子,那么近的亲近,那是一种很撩拔人的亲密!
半天后,我才问起心头担忧的另一桩事儿:
“无韫,我们进楼兰妥当吗?我有点担心!”
“为什么不妥?”
因为这当中颇有缘故!
关于娄名哥哥的身世,外人皆不知情的,其实,他不姓木,而是姓楼,他的真名叫楼名,是楼兰域主楼朝宇的孩儿,外人只以为域主只有鬼子楼帛一脉骨血,其实不然,天下第一帮青龙门门主也是他的骨血,只不过因为诸多原因,这个楼氏儿郎一直流落在外,甚至于很少回去,正确的来说,楼名根本就不想待在绝域,更不愿做了一域之主。
那些事儿太隐晦,我该直说了吗?
也许是我过虑了,娄名哥哥既然会帮无韫带我出逃,又岂会半途生事为难我们?
再说,之前楼帛还把无韫的妹妹给劫了来,人家正打算跟靳家做亲家呢,无韫会选这条路儿回去铖国,应该是有过深思熟虑的。
“我也说不明白,就是觉得有点不安!!”
我摸摸自己的鼻子,到底没有把话说出来,口气一顿,把话题岔开了去:“哎,对了,无韫,都隔了快半年功夫,你可曾把八妹自那边带回来,之前说的两家联姻的事,可有什么发展?”
无韫见我忽转了话题,有点诧异,想了一想,才道:“据说半月之前,楼域主已经把八妹送回去了,并且还让人极正式的往家里再次提了亲,嗯,想来等我们回去后就可以给她操办婚事了!”
“真的?”
我惊呼出声,想不到满口咬定不会成亲的帛哥哥会突然改口,愿意娶亲,而且娶的还是那么一个刁蛮的大小姐,太不可思议。这里面会不会另有什么玄机?
先几年我被掳去绝域,曾听帛哥哥提及过的,说他们楼氏一族早年与靳家本是有些微交情,后因为一些儿女私情生了一些过结,因为那些旧事儿,这二十几年来,两族再无往来!
嗯,既然两家生着旧怨,为什么如今会突然热络起来呢?
有点古怪!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