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切过往若云烟,抓不住,在手底生生的流逝,疼的味道却刻骨的印在心头!
曾经一次次的离散,将我与无韫拆离,逼着我在跌跌撞撞中被迫长大。
磨去青涩尖尖的棱角,磨去纯挚的心眼,磨去对杀戳的憎恶与反感,我踏在别人血淋淋的尸骸上,走进一片躲无可躲的尊荣与繁华。
经历了那么多的苍桑以后,才知道,很多时候只能以暴制暴。
才知道,在这样一个人世上,地位很重要,只有拥有地位,才能让手下信仰你的人为你卖命。
才知道,权力更重要,只有拥有了权力,才能保全自己,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否则,就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任人鱼肉,不得清宁。
如今,地位与权力,我都有了,高坐在桑国的帝位上,俯视脚下,是百官的山呼朝拜,是一片锦绣河山。
可是,我失去的却是心里最想要的平凡!
端坐着,我的神思有些恍惚,想的尽是一些过去,那些美丽若朝霞的记忆,以及痛的如历经刀山般的绝望煎熬,都在我脑海里翻搅,一幕幕情景在眼前掠过,有无韫,有骆烽,有南宫璨……
记忆中,墨袍飘飘的无韫,总带着一抹慵懒的微笑,“临终”前的叮咛至今叫我心疼不矣。
一路陪我走来的烽哥哥,费尽心思,倾其所有的教导我成才成帝,我却没办法彻底忘了无韫,一心一意的对他,他与我恩重如山,我与他满心亏欠。
南宫璨,俊美的妖孽,是叫我咬牙切齿的魔——想当初,如果不是南宫璨,我怎会沦落到罗刹国,如果不是南宫璨,我应该与无韫在不颠峰上幸福的生活,如果不是南宫璨,无韫就不会“死”,如果不是南宫璨,我又如何会被骆烽激着回到了桑国……
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他,也许这世上早就没有了我宫云凰!
金銮殿上,靳无熙单膝跪在地,侃侃的陈述着铖国境内的战局,时有骁勇善战的武将在旁插话问询。
帝师桑季痕站于帝座的左侧,神情肃穆而凝重,而我的皇夫骆烽则坐于帝座右侧,平静的听着群臣的意见。
天还未明,殿内点着巨烛,明亮着,我的神经在游走,不自控的走失,心里想的念的全是无韫,不知道千里之外,烽火狼烟里的他如今怎样?
我的心,止不住的在抽疼。
臣下们也在不住的观察我:圣意难测啊,素来笑睇天下的女帝,为何一夕之间愁眉深锁?
昨宵一夜尽风/流,谁能料到,天未亮,该在雍惠宫中享受缠绵的掌权人,会急召群臣入宫。
这些在官场浮沉的臣子,一个个全在臆测其中的道理。
骆烽好几次侧首瞧我,见我闷声不语,时不时回头应对百官几句,以掩饰我的失常之色。
群臣以事论事,各抒已见,一时,朝堂之上,议见纷呈。
有人主张可以立刻出兵,助了靳家堡,得的乃是整个铖国的山河,有人强烈跪谏万不可入铖,以防有诈,成了别人囊中物盘中餐,也有人说,还是等他们再打一阵,等两败俱伤,我朝就可收渔翁之利……
而持最后一种意见的人最多!
靳无熙急了,不顾一切,几步跨上金銮台,冲到我的跟前,捏着虎拳,跪地大叫:“皇上,万万不能贻误战机,去迟了,只怕……只怕我二哥病弱之体,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他焦虑的声线唤回了我的神思,一声“大罗神仙也难救”,令我脸色大变!
我还没说话,桑季痕拎起剑眉,早我一步喝出声:“放肆,靳无熙,这是你该上去的地儿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请记清楚这里是何处!”
靳无熙这才意识到自己越了君臣尊卑之礼,忙退下金銮台,跪地再次大拜,悲呼:“皇上,草民父兄性命危矣,求皇上火速相救……”
他往金砖上用力的叩头,砰砰砰,声音是那么的响亮。
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我身上,殿里静的只有叩头声,所有人都在猜测:墨衣公子靳无韫与我到底有怎样的牵扯?
血色自脸上退尽,压下心头的焦躁,我缓缓的走下去,步子一如平时那样的从容,一身红艳的凤衣,明黄的玉石金冠衬着我不可欺凌的气质,缓缓下了玉阶,去扶拼命叩头的“五弟”。
满头血淋映进眼里,令我好生不忍,于是柔声谓道:“别叩了,朕与甯王已有决策……”
我扶他起来,四下环顾,是肱骨之臣马首是瞻的目光,嘴里一字一顿,吐出一句:“既刻出兵救援!”
我感觉到了,身边的桑季痕“嗖”的把目光投递到了骆烽身上,那眼神里似有责怪之意,很无奈的在旁摇摇头,却没有吱声!
既然我们夫妻已经达成了一致,通常情况下,桑季痕就会选择支持,因为他是我的帝师,是大姐夫,更是骆烽的挚友!
臣子们听得我口气绝然,没半分可以商量的余地,彼此观望,用眼神交流着,默不作声,最后皆把目光瞅向了骆烽,不,在朝堂上,他不是骆烽,他是甯王,是凤卿珞。
骆烽站了起来,从容的应和我的决议,并将之前在寝宫所作的布局与众臣提了一下,几位得高望重的武将对我们的计划略作改进,一番切中要害的讨论,群臣积极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无人敢驳圣意。
最后提到了命谁挂帅的问题,对于此事,众口不一,我坐在帝位上,心中早就有了打算,正想依自己的心思下旨时,骆烽忽离座,紫袍一撩,于众目睽睽之下,对我行了一个君臣大礼:“皇上,臣请命前去,定不负圣意,解了靳家之围,除了铖国之害……”
喉咙里的话全卡在里面,我愣着,三步之遥,我的夫君,冲我朝拜,宁静的脸孔对着我,温温的眼深的让人摸不着底!
当年大礼之初,我就在朝堂上免了他的跪安之礼,还特意设高座以示甯王身份的尊贵不凡,这几年来,我们连袂执政朝纲,从来有默契,该有的计量皆在人后私下商量,觉得妥当了,才会在朝议上一至向外的应对文武百官,他不用拜我,我也受不起他的拜……今日,他为了靳无韫,向我朝拜……
我心头一颤!
是的,他太懂我了,已经猜到我下一步的打算——对,我想亲自前往,以帝师桑季痕为帅,左将军常春为先锋,我为监军,想在第一时间解了靳家堡之围。
帝主亲征,必可鼓舞士气。
骆烽看出来了,抢先一步,掐断了我的后话。
我想摇头!
不呵,我不想他去,那是对无韫的一种难堪。
我僵了一僵,瞧见靳无熙脸色一下惨白之极,难看的不得了,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最后却全无声的咽了下去!
“皇上,铖国的地形,臣最熟悉,故,臣愿亲自前往,救靳门之急,联靳家之兵,以拓桑国之境,他朝凯旋,臣自会与靳氏一族一同归朝谨见皇上,以谢皇上救援大恩!”
骆烽语意铿锵,口气不容驳逆。
我吐不了一个字,周身无力,眼前昏昏。
跟前人影又是一闪,是桑季痕出列跪地而请:“皇上,甯王确可胜任!我朝既要助墨衣公子夺得铖国的帝位,就需动以大威,甯王之名远播,盛名之下可撼人心,如此,可以令铖国观望局势者倾向靳家堡,对靳无韫收服人心,百益而无一害!”
嗯,季痕说的很对,我也知道无害,两个都是奇才奇人,一旦联手,天下又有谁敢与他们争锋,可是,病中的无韫受了骆烽这等恩惠,他将情何以堪……所以,我才想亲自去的,那样的话,他心里会好过一些……
然而,群臣已附议!
我虚力的靠在龙座上,只能轻轻的碾出两字:“准奏!”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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