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弓,独上中天!
宴席开在露天中庭。
王府宴请了朝堂重臣,各商贾大户,他们携着女眷,纷纷而来。
金碧绯紫珠饰累累,各列两面幄内黑漆曲几之后。
幄是枣红杂了金线的天皂纱,用绳系在锻花四柱上。
纱下特制鎏金莲纹烛台,盏盏红烛罩在金丝红纱下愈加的明耀。
天皂流金,暗香轻缭,荷衣小婢垂眉敛目而侍,倒真是一片奢靡繁华到了极处的景致。
锦瑟在左右四名侍婢的陪同下走了出来,迤逦着层层叠叠的衣裙,手里摇着一面黑纱秀梅香扇。和风微微地翻飞着她墨色的衣襟,美得如轻烟缭绕的潭水,却又深不见底。
她一走出来,已经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二夫人与王妃均陪侍在轩辕王爷左右,林菱早端坐在下面,看到了锦瑟的到来,连忙站了起来行礼。
王妃与王爷都对自己的女儿宠溺的笑了笑。
锦瑟虽心虚,然后真心的笑着对王爷与王妃行礼。
她可以享受现在的一切,却不能坦然面对王妃与王爷对女儿的关爱。每日,去给王妃与王爷请安,无疑对她都是一种煎熬。
来人络绎不绝,礼官唱礼的声音此起彼伏。
王妃照样携了女儿坐到自己的身边。
“董家富户到,段……”
锦瑟的神经一刹那绷紧。
董家,董家,还是不可避免的相遇到。
一行走进来四人。
是他们!
董子豪,董家大夫人,段天,董庆莲!
不管怎么样的盛装打扮,他们就算化作了灰,锦瑟也能认得出来。
他们来到了上面跪下行礼,嘴里唱着吉词,可在锦瑟的眼里都变成了无声的。没有想到有这么一日,他的父亲,还有这些看不起她,厌恶她的人会跪在她的脚下。
这一刻,她忽然没有了得意,是心酸。
她的父亲,身躯臃肿而迟钝,大夫人满脸敬畏,孩子一般。
段天,她本就没有感觉,有的只是那****要将她活埋时的冰冷,而董庆莲,也消瘦了很多。她觉得累了,不管他们怎么对她,她的身体里总是流着和那些人相同的血。
“烟儿,烟儿,发什么呆呢?”王妃温和的声音一再的响起。
锦瑟这才看到,董庆莲手捧着一匹上好的绣品,毕恭毕敬的站在她的跟前。
“董家小姐有心了。”锦瑟淡淡一笑,示意杏子将礼品收下。
话一出口,才见董庆莲惊异和不解的神色,“如今该叫段夫人了。”
董家大娘连忙拉拉自己女儿的衣袖,董庆莲知自己失礼了,连忙垂下了头。锦瑟默默叹了口气,这就是当日嚣张的董家夫人与董家小姐,如今哪还有半点威风在。
这就是所谓权利,生杀指掌反复之间,仿佛一场迷蒙的梦,梦里繁花似锦,醒后却只是寂寞黄粱。
谁输,谁赢,知也未必知,是也未必是。
不知是不是突然而至的心有不忍,锦瑟亲自扶起了他们。
“两位请起,宴即开始,入席吧。”
看到两人的神色缓和了很多,锦瑟这才回到王妃身边坐了下来。
却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是轩辕恪!
他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眼里不知是温柔,还是赞许,淡淡的笑容就定在了他的脸上。看到锦瑟的目光,他若无其事的去招呼其他人。
锦瑟却满意的笑了。
好像在人海中,目光流转中,就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人,那样欣喜自然不必言说。
她从轩辕恪深黑的双眸里也看到了自己顾盼神飞,光华流转的倒影,不知是为轩辕恪,还是为自己造已怦然心动。
所有的美食均以惫好,可要等的人迟迟未到,轩辕王爷一直不敢擅自开席。只是眼中已经有些焦虑。
锦瑟知道他们是在等当朝的太子,此时正闲闲的摇着香墨扇。
半展茶的功夫,终于传来了“皇上驾到,太子到”的唱礼。
轩辕王爷带着惊诧于惊喜的神情连忙走到最前面和众人一起接驾。
一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连声一片。
“都起来吧,寡人也是心血来潮,来凑个热闹,所以人都不必拘礼。入席吧。”亮如洪钟的身影伴着一阵哈哈大笑在庭院中回响。
众人谢恩后,才纷纷入座。
锦瑟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皇上已经四十开外,除了身体微微发福外,却保养得很好,俊朗的面容上带着威严与跋扈,却让人不由得敬畏三分。
她微微侧目,看向皇上身边的人。
再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后,耳中不由得微微轰鸣。
是他!
他此时也正非笑似笑的看着锦瑟。
难怪?难怪那天遇到后,锦瑟几次派人去寻找他的下落,都找不到。她本想看他是否对自己有威胁。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当朝的太子,那些人找不到他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此时他怪异的面容又是何意?
已经没有时间让锦瑟去想那些了,一时觥筹交错,君臣举杯。好不热闹!
轩辕王爷突然拍掌,锣鼓丝竹就嘈嘈切切的响了起来,一队舞女随后衣袖挥舞间如翩飞的蝶旋转了上来。
对于这样的歌舞,锦瑟在王府的日子倒也见惯了,本就兴趣缺缺。
正欲转眸时,却在撇见最后舞出来的女子面容时,生生呆了住!
怎么会是燕如雪。
她不由惊诧的看向轩辕恪,却见轩辕恪正看着已经舞到自己面前的燕如雪。
燕如雪哀怨,屈辱的眼神与轩辕恪的心疼,愤怒交织成了一片。
最终轩辕恪钢牙紧咬,扭头看向锦瑟。怒火恰如燎原之势,慢慢将锦瑟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