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直到月至中天。
其间,镜娉一直柔婉的注视着一切,阿九笑语连连。一众女官以及新选的宫女都羡慕的看着三人,一时莺语声声,姹紫嫣红,热闹非凡。
唯独念丝冷凛淡薄,始终噙了一抹奇特的笑。
子恕渐渐似起醉意。
静静注视镜娉半晌,拂袖推杯而起,“罢了,朕有些乏了,都散了吧。”
众人又是伏跪一地,恭送圣驾。
那云鬓雾髻累累的梳着,金钗翠翘颤颤的绾着,低伏下来亦是各色花式琳琅,锦绣簇拥,满目繁华。
只有镜娉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婉转低首,又徐徐抬眸。不是不想跪,而是在她下跪的那一刻被子恕抓住了手腕。
见子恕看她,她沉静而略带怒意地与他对视,似孱弱枝头开出炽烈的花,一路娇媚带了肆意直抵子恕的心底。
“怎么,你还要跪拜,是想送朕走?”
那些如花女子个个低头而去,念丝走在最后,这句话就清晰的印在了耳中。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剩下镜娉与子恕时,她才觉得一片湿热,好像要下雨了。
他一步步走近镜娉。
克制住心里想逃开的欲望,镜娉幽幽笑道,“臣妾怎敢?”
“是不敢,而不是愿!”子恕轻易就刺破了她的话,语声带笑,笑里缠绵,浓烈情中却带了淬毒的针。
话毕,不待她言语,径直走进了内殿。
镜娉一咬唇,不得不跟进去。
进了内殿,子恕静静的站着,镜娉知道,他是在等着她上前为了他褪衣。
镜娉伫立许久,不上上前半步,如石化一般的姿态。子恕只看着她无声轻笑,神色极尽欢欣,“怎么,还不敢上前?”他声音愈低,眼中愈亮:“朕是吃人的魔吗?要你离的那么远?”
镜娉紧咬着下唇,一口气赌在了心里,“皇上身边自有美人相伴,又何苦来戏弄臣妾?”
香气浮动,袅袅绕绕中,子恕渐渐走近她的身旁,目光中多了一份玩味。
“我的娉贵妃什么时候也会有这般心思了?”子恕玩笑地说出,一双眼睛却深深地望着她。
“难得皇上才有好心思。皇上以为臣妾在吃味吗?”镜娉张了张嘴,才恼怒的言语,再见子恕仍然是一幅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不禁更加气恼,口不择言道:“臣妾认为自己做好皇上的娉贵妃就够了……”
他俯下身来静静看她,离得极近,隐约触到彼此肌肤的温热。
镜娉闭着眼,似一尊没有生气的玉像,脸颊却有异样的嫣红。
两人气息交织,于静默里,只听得彼此渐渐凌乱的心跳。
不过两人的心跳却不是因为一个原因。
急在镜娉闭着眼时,子恕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做娉贵妃就够了,还是更有将来的母仪天下,是不是?”
他说她嫁给他只是为了将来的后位。
镜娉惊愕的睁开眼,眼中映照出的是子恕盛怒的面容。
镜娉的心底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划过般疼痛。
“你嫁给我就是为了后位吗?”子恕淡淡的笑着。
镜娉不由得皱了皱眉,静默片刻,道:“皇上,臣妾不敢奢望后位。”
说完,抬头只见一双幽深的眼,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目光刺透了她,阴沉难测。只有镜娉知道这是他盛怒的前兆。
果然,他突然捏住了镜娉的下颚。
他的手指越握越紧,看她气息紊急,胸口起伏,于无声里煎熬辗转,子恕眸色越发深沉,“好,你想要的后位我会给你,放眼天下,还有谁比你更有资格做皇后了。”
镜娉只觉得痛中已经有些麻木。
神智却愈加清明,是啊!她嫁给子恕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就是为了他手中的后位?
见她神游,子恕手指蓦的一沉,抵在她咽喉,迫出她紧闭唇间的呻吟。
“皇上要与我白首偕老,我如何不高兴呀?”她突然一笑,灿如骄阳。
月光凉薄,照见她青丝缭绕,媚颜如毒,子恕的脸色却骤然苍白,似被鞭子抽中伤口,牵出支离破碎的痛。
“你我青梅竹马,当真没有半分情意?”子恕笑得温和,心中却仿佛渗出了锋锐冰凉。
镜娉幽幽笑道,“皇上有后宫三千,还稀罕我的情意吗?有多少女子讨好着皇上,还用得着我吗?难道皇上要我落得个和我母后一样的下场吗?”
镜娉说着,眼里平淡渐转为悲哀,悲哀里透出绝望。
“你母后?南国曾经的皇后?”子恕挑眉,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问。
镜娉的回答是一片沉寂。
他伸手揽了她腰肢,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一低头在她肩头咬下。
“为什么不说话了,你以为不说,朕就不知道吗?”他贴在她的耳边说。
温软的话语却如带了蜂刺的钩子,抓得她心肺都是撕裂的痛。
她想说,却说不出口,回应给他只剩下绵绵不绝的泪水,无声无息落下,湿了他的唇,咸苦直抵心间。
宫灯寂灭,明烛吹尽,昏冥暗色里,唇与舌抵死纠缠,迷茫与绝望争夺。
她凄凉泪眼令他绝望若狂,裂帛声里,断了衣带,散了璎珞……
他狠狠将她抵上身后妆台,拂袖挥落一地珠玉碎溅。
镜娉努力的抬眼,想看清楚眼前人,无奈黑暗掩映了一切,除了能感觉到他修长的身躯正密密贴合着自己外,就再也没有了。
什么也没有了!
镜娉突然笑了起来,笑意自唇际、眼角、眉梢一路蔓延开,她还在苛求什么?她不爱他,难道还在奢求他的温情不成?
在子恕的眼里,那最屈辱的姿态在暗夜里竟蔓生出极致的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