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模模糊糊听着,但是那声音这样遥远。
心底如同着了火,焚着五腑六脏都疼。就像四肢麻木的不是轩辕恪,而是她自己。
“眼睛还没好呢,现在又……”她苦涩的笑着,滴滴泪无声的落,“今天都是我,若不是我缠着他,那碗汤该是我喝下去的……”
段宇幽幽的笑了,茫然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颠来颠去,终于浅浅的开口,“你是他的妻,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又是他深爱的人。如果是我,其中任何一个理由都能让我为这个人背下一切。所以,你不能这么想。”语罢一笑,七分酸楚掩入眼底,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不要辜负了他一片好意,中了毒,他还撑着一个人离去,怕的是什么,你该知道。”
锦瑟突然紧握住了段宇的手,“我知道,所以我请你,一定要救救他。他是一个将军,不能躺在榻上,一辈子这样屈辱的活着,比要了他的命还难。”
段宇微微动容。
良久,才微微一叹,“我会的,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年的时间,我要在一年的时间试着找药,其实没有办法救的。所以,锦瑟,我不能陪着你了。”
锦瑟眸光一闪,即消于平淡,浓如乌云的发间的金凤钗,细密金丝的璎珞垂在没有血色的的颊畔,什么也没说,可那副表情已经说透了一切。
“锦瑟,我不是……”
“什么也不要说了。”锦瑟一笑,转身不再看他,“都走吧。”
他是怕牵连其中吧,事到临头,都是一样的逃避。
锦瑟咬了唇,极力忍住泪。
“你听我说,我明天就走,时间到了,我一定回来,不仅为了轩辕恪和你,也是为了小阿九。我只带阿九走。”他急急的说,眉头微蹙,英俊的面容因为焦急而微微变色。
“不要说了。”锦瑟拦住了他的话。
长廊尽头吹过来的风,呼呼的飘荡在两个人中间。
锦瑟不禁想起,她和轩辕恪初识时,在妓院里,她一个跌倒在长廊上,是段宇抱起她,替她挡住了风寒。
她不是怪他,又有什么理由怪她。
她只是举得所有的事都尘归于尘,土归于土,现在就连段宇也要走了,她还是自己一个人。
不忍心,也不想回头看他。好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都走吧,把林菱也带走吧,她那样爱你。”
段宇一阵懊恼。
突然转身,来到了她的面前,沉声道,“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那是什么样?”锦瑟抬脸,温和的问:“你是不是怕我向小阿九或者你下手?”
段宇的身子微微一抖,胸口不住起伏,呼吸渐次沉重起来,入目的是,锦瑟淡然无波的面容。他突然淡淡的笑了,自嘲一声,“我何苦呢?我走不走,你也根本不在乎,罢了!”
说完,淡然转身,锦瑟只能看到他长长的衣袖飞舞了一角,从然的从眼前飘过。
锦瑟恍惚了一下,突然抬头看了一下天,半边的黑色被撕裂出了灰色的印迹,飞檐叠壁的武王府几乎都成了一纸剪影。
她转身回走,左转廊道,右行殿内长廊。
辉煌寂静的王府,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不停的走。
天青锦缎的绣鞋,鞋尖用细如米粒的珍珠攒成一朵莲花,踩在深黑色如水镜般的砖面上,有一种沙沙的回声。
可路在眼里就没有了尽头。
只是,没见段宇在辕门处停了下来。
看着那淡薄的背影突然踉跄一下,他茫然的伸手想挽留什么,又讪讪的收回了手,终是长叹一声,“你可知道,如果可以,我愿意中毒的是我自己,而不是小阿九和他……”
锦瑟默默的走着,周身疼痛令她感觉自己是一个会在阳光中融化的鬼魂。
锦瑟到了厢房时,太医院的人已经都到了。
见锦瑟进来,连忙行礼。
她简单的制止了他们的动作,这才听到太医们都在啧啧称奇,“是谁解毒的药真是高明啊……”
锦瑟疲惫不堪的抚额,可儿忙上前,扶住她,轻声问,“王妃,你没事吧?”
锦瑟淡笑着摇头。
“恪。”她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
却感觉到轩辕恪手指一颤,似乎想反握住她。
锦瑟心里一喜,看向他苍白的面容。
锦瑟合上眼,复又睁开,终于真真切切看见他的睫毛颤动,微微的睁开了眼睛。
他直直望着锦瑟,目光恍惚,唇际是浅淡温柔的笑容。
锦瑟觉得心疼,抬手去抚他脸颊,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锦瑟,“我没事了。”
“老天总算将你还给我了!”锦瑟望住他,泪水潸然滚落。
他看到了锦瑟的手,挣扎着,想抬手,却丝毫不能动弹,面色转为惊诧。他淡淡苦笑,只剩手指微微可动,便竭力轻叩锦瑟的掌心。
锦瑟俯身看来,与他目光相触,轩辕恪似悲似狂,锦瑟从未在他眼中见过如此凄恻神色。
泪转在眼眶里,锦瑟无法出声。
她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他现在四肢麻木,无法动弹。
“瑟儿……”
他在叫她。
她好半晌才挣脱恍惚。
“别哭。”他柔声说,面色却愈见难看,“我还没有看到我们的宝宝安然降世,老天不敢收我。”
他说着,说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点点的血喷溅了出来,锦瑟一呆,随即连声惊叫,“太医,太医……”
太医慌忙上前,凝神搭脉,半响才长吁了口气,“王妃勿要惊慌,王爷这么快醒来已属奇迹,定是王妃的真情动天……”
锦瑟一挥衣袖,怒声道:“别给我说这些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