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是殿阁玲珑,碧檐金阑倒映流光,琉璃杯,琥珀盏,金玉盘,绿衣小婢穿梭其间。
只是涟漪仍然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锦瑟微微一笑,知道诺苏族盛产玉石。一向富饶,所有的珍奇在这小丫头的眼里也就不算什么了。倒也不陪着她到处看了,索性在一边坐了下来。拈起一把绣了仕女图的香扇,有一着,没一着的摇着。
“王妃姐姐。”涟漪用泥金的折扇遮住半边面容,撒娇的叫:“我们出去玩好不好?这多闷啊?”
“出去,去哪啊?”锦瑟睨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呆不住了,“你倒说说看,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呀,被你看出来了。”涟漪一下子坐了下来,蹙着秀眉,然而十六岁的花一样的年纪,无论怎样的表情都是极为美丽的。她摇着手指,小声道:“我偷跑出来了。看到了王妃姐姐啊,不过,哥哥该说我了。姐姐和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这怎么行,涟漪,我不能随意去你哪。女子不能随意拜访男子。”
“那行,我们去看看都城总可以了吧。再说,王妃姐姐身体不适,早该出去走走了。”涟漪眨着眼睛。
那样的神情,锦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我就带你出去看看。不过,涟漪你怎么就知道我身体不适?”
“我可是我们族里的神医,只一眼,我就能看出一个人是否有病。妇女是否有孕,三个月后,我就能试出她怀的是男是女。”她骄傲的昂起小脑袋,伸手拉过锦瑟的手,左右一摇,笑道一派天真。“那你出去,好不好,去哪,听我的。”
“好,听你的。”
看着涟漪细密的睫毛犹在轻轻的颤着,锦瑟就心软了,笑着点头。
马车一路走来,涟漪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锦瑟只当她是小孩心性,爱玩罢了。
直到马车停了下来,这才看到,自己所在的是一片湖中央的清林阁上。
其上有花海,红如亭亭秀的颜色千姿白态,粉红、海棠红、石榴红糅到处,争相交辉。
此时正是游园酒宴,舞乐齐宣。
“都城什么时候,有这样热闹的地方?”锦瑟自愕然里回过神来,见涟漪已经拉了她的手腕,径直向里走去。
随行处,侍婢都恭敬的行礼。
锦瑟一时啼笑皆非,知道这丫头还是将她带到了自己王兄下榻之处。
不远处的一片翡翠般的草地上,数十数名姿容出众的女子都嬉笑的闹着,恰倒好处的轻笑。
“哥哥,你看我带谁来了?”涟漪笑着轻呼,脚似浮着了轻风旋转到了一名男子身边。
锦瑟静静直视着那个突然转过脸的男子。
果真是容貌无双,难怪于是涟漪的哥哥。
想来,这那便是传闻中,文藻与词仙一般,风流倜傥,常言平生惟好赏美,自号“五毒公子”的诺苏三皇子了——吉晋王了。
今日如此便装,不似王孙公子,倒似神仙人物。
“我说能带来这么个美人吧。”涟漪将吉晋王的惊诧全看在了眼里。
锦瑟嫣然一笑,缓缓上前,出门前,紫春为她换上了百尺深红连烟锦,裁作广袖长裾流云裳,璎珞牡丹,斜插步摇,铮铮环佩,淡淡匀妆,当真是风姿无双。
“此般姿容当应天上有。”
锦瑟微微施礼,“吉晋王廖赞。”
说完,含笑相视,那笑似晨间第一缕风,吹散缈缈层云,湛明天际一碧如洗,自那云淡风轻里,透出丝丝沁凉——
“有此美人,万千红颜不过成了虚设。”吉晋王侧首,向着自己的妹妹,满目赞叹。
“哥哥,我早说了,等你见到我这王妃姐姐,就知你王府收集的那些美人都是稻草人。”
吉晋王终声长笑,倒也不以为意。
“家妹一向自由惯了,王妃勿怪。”他转身向着锦瑟,“王妃请。”
“涟漪是个难得的妙人。”锦瑟淡淡侧首,目光所及,正是那些美貌女子。
只见其中一女子拿了帕子掩唇,小指优美微翘,顺势频频秋波。
也有肆意大胆的,借着酒意酣畅,索性席坐于地,歪身在椅子上,抬起手轻轻抚平散乱发髻时,睨向吉晋王的眼中,百无聊赖的慵媚……
锦瑟对于流连于花丛中的女子向来没什么好感,忽而一笑,浅浅道:“就连吉晋王爷也是一个难得的妙人。”
说完,拂袖而去。
举步水榭中,锦瑟再也抬不动脚。
那不远处熟悉的背影刺得她满目清痛。
“呀!”涟漪一声惊叹,“哥哥,你怎么没说王爷要来我们这儿。”
“王妃请坐。”吉晋王的眼中满是了然。
锦瑟略一点头。
看着轩辕恪与那女子,神色恍惚地端起白玉杯,倚坐案后,苍白容颜染上一抹微醺的红。
就听吉晋王正在调侃自己的妹子,“我是没说。倒让你这个小丫头迫不及待的就往别人府中跑。想人想到这样,也真实不知羞。”
这般言词十分大胆,锦瑟不由得蹙眉。
“哥哥,你又说我,我就是去,我喜欢王妃姐姐,喜欢王爷,为什么就不能去了。”涟漪不高兴的说。
倒是让吉晋王尴尬的咳嗽。
锦瑟心底微微的痛,那甘醇美酒入喉尽化作苦涩。
只是,即便侧了脸,垂了眸,仍觉察到身边人目光的暖意,似羽毛酥酥拂在脸上。
锦瑟心中苦涩,本不在意,渐渐被这目光瞧得不自在,却也无可奈何,索性回眸相迎。
吉晋王好整以暇地斜倚着,像是等她这一眼已许久了,又像是全然不曾在意,只有挑在唇角的一丝笑容愈发加深。
锦瑟的目光淡淡的转开,投向那波光粼粼的湖水。
水中的花、水中的影,恍如真实的大千世界,映照出清晰的轮廓。
终于,她飞长眼睫浓黑沉重,仿佛系个死结,结起所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