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泄之时弦月未落,横生日月同辉之象,而其精华灵气汇聚一处,洒在彭蠡郊区的逐境山内,顿时云有五色,光怪陆离,狂风呼啸间飞禽走兽四处逃散,波及周遭无辜人士数不胜数,直接惊动了设立在彭蠡中心城镇的天府分部。
于是坐镇的仙师亲自快马加鞭赶往檀府,在准备彻查此事的同时,打算顺便商议“如何对彭蠡进行有效开发”一事。
身为合作伙伴,檀希言倒屣而迎,并立马命下人去备满汉全席以接风洗尘。
日上三竿,蒙头大睡的苏怀若被饭菜香馋醒。
他懒散的换上檀希言给他准备的衣衫,出门时觉得有些冷,便又在外多披了件自带的鹤氅。
谁知刚推开门,林唱晚就着一身薄纱匆忙过来了,神色是连胭脂水粉都遮掩不住的慌乱:“师父,天府的仙师来了!”
来之前檀夤给她梳了流云鬓,上了桃花妆,红粉自眼角往外扫匀,显得娇嫩少女了不少。
误以为她是哭红了眼角的苏怀若忙上前一步去摸了摸她脸颊:“怎么,他们欺负你了?别哭别哭,为师现在便找他们算账去!”
“……”被伤到了自尊心的林唱晚,“我这是故意画出来的。”
“……噢,这样,”苏怀若讪讪收回手,并成功在她雪白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爪印,“好好的,干嘛涂个猴屁股脸?”
林唱晚嫌弃道:“这是女子的至爱,你懂个屁!”
“……成吧,”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的苏怀若,“天府的仙师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林唱晚皱起描得恰到好处的黛眉:“据说是此地出了邪修,怕危及民众,故来根绝后患。”
“能惊动天府的邪修,想来不容小觑,”苏怀若歪歪头,提议道,“我们可要跟去凑凑热闹?”
“师父,”她紧锁眉头,“我也是邪修。”
“……”苏怀若惊讶道,“你该不会以为天府那群人是因你而来罢?”
保持沉默的林唱晚用表情说明了一切。
“噗,”苏怀若忍俊不禁,“别多想啦晚晚,以你现在的水平,即便是到他们面前去自揭身份,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您安慰人的水平还真是够高超的。”林唱晚冷冷道。
背脊生寒的苏怀若赔笑:“惭愧,惭愧。”
正厅里客已在列,亲自斟茶作陪的檀夤转头见她们来了,便赶忙放下云纹翡翠茶壶,莲步迎过去,亲昵的挽起林唱晚的手,牵她到自己身旁就坐:“等你许久,可算是来了。”
又很礼貌的朝苏怀若欠身行礼:“苏先生昨夜可歇好了?”
“好极啦,谢谢檀姑娘关心,”苏怀若回过了礼,才坐下。
他的位置在檀希言旁侧,对面是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道长,身穿一件旧白衣裳,端端正正斯斯文文,其平易近人的气质不像是传闻中高高在上的仙师,反倒像赶考的白面书生,干净隽秀。
察觉到苏怀若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便轻微地一勾唇:“贫道寻三,敢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苏”苏怀若好奇道,“寻道长是天府的仙师吗?看着好年轻呀。”
“是呀,”寻三点点头,又思忖了会儿,正色道,“若论修为,贫道该是府中最浅的。”
“当仙师的酬劳高不高,斩妖除魔有没有提成,当职的考核难不难?”苏怀若连珠炮似的问道,眼里闪烁着对银子憧憬渴望的光。
“保底的酬劳不算高,提成要看伏魔的难度,至于考核……”寻三笑着对上他的眼睛,“以你的境界,当是轻而易举,绰绰有余。”
认真听讲的林唱晚愣了愣。
倒不是为那句意有所指的“轻而易举,绰绰有余”而是为寻三说这句话时,眼底不经意间浮现的温柔宠溺。
只是那抹暖色转瞬即逝,待她想再仔细看看清楚时,寻三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缺心眼儿的苏怀若自然不会留意这种事情,只兴致勃勃的问道:“那我若随你去伏魔的话,能收多少银子?”
在旁倾听的檀希言偷偷翻了个白眼,心道:“简直俗不可耐!”
连林唱晚都有些看不下去,忙打圆场道:“师父,人家寻仙师这样一个清风明月般的陌上君子,你可别用铜臭味儿给他糟践了去。”
“衣服不好好穿,头发不好好束,这也能称清风明月,陌上君子?”苏怀若一脸怀疑,“晚晚,你这什么眼神儿?”
“……”林唱晚没好气的微笑,“师父,你这样儿,是很容易被打的。”
苏怀若便问寻三:“你会打我么?”
寻三很好脾气的答他:“不会。”
苏怀若将信将疑道:“真的?”
寻三再一次露出了方才令林唱晚费解的笑容,从容自若,却又斩钉截铁道:“当然。”
“行吧,”苏怀若就朝他眨巴眨巴眼,继续兴致勃勃道,“那你给我多少钱?”
“唔,”寻三想了想,遂耐心道,“你想要多少?”
“我七你三?”苏怀若正色。
在旁倾听的檀希言再次偷偷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也忒不要脸了!”
“行。”应得无比爽快的寻三成功惊掉了在座所有人的下巴。
两位看起来脑子都不大正常的奇葩于一来一往间打得火热,经常是苏怀若先语出惊人,随后寻三又回应句更加惊世骇俗的,以至于一顿饭下来,大家都被这难辨真假的对话弄得茫然无措。
便不约而同都寻了个能够单独相处的时机,反复落实。
林唱晚问的是苏怀若:“我们真的要跟寻仙师走?”
苏怀若边收拾二人的行囊,边答:“嗯嗯,对呀。”
“你就不怕他卖了我们?”林唱晚疑心道。
“晚晚,你放心罢,”苏怀若拍了拍她肩,叹道,“咱们两个能值多少钱,他又不是傻子,闲的蛋疼去做那些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吗?”
“你而已,”林唱晚冷漠道,“我还是很值钱的。”
苏怀若:“……”
檀希言问的是寻三:“仙师当真要与苏兄结伴而行吗?”
边束头发边回答的寻三:“自然当真。”
“仙师不嫌苏兄累赘?”檀希言不解道。
“嫌啊,”寻三轻叹了声,道,“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毕竟是……”
余下的话他未曾说出,嘴唇嗡动几下后转化为高深莫测的一笑:“不可说,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