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呦嘿!嘿呦嘿!夹板模子地里扎,黄土浆水层层夯,农民兵丁其声吼,平川筑起河东墙!挡住豺狼鞑靼贼,护我妻儿睡得香!”
“大哥!你在唱什么呀!”
“不知道了吧!这是修河东墙时候的劳工号子!”
“快别唱了!人家唱歌要银子,你唱歌扎耳根子!而且这号子一点也不押韵!不好听!还是二哥唱歌好!二哥,你给我唱个驱贼歌吧!”
“我唱歌也不好听!听爹唱吧。”
“对对对!请爹爹唱个驱贼歌!”
宁夏镇花马池后卫参将杨振威的两儿一女抱着他的胳膊吵嚷着要听他唱歌,而杨振威则很是享受此刻的天伦之乐。戍边数十年,几乎每年的年三十儿他都在河东墙上巡防,今年是他镇守花马池的第三十个年头,在副将李德良的执意要求下,他早早回家和孩子们团聚,过一个囫囵年。
“今天大年三十儿,家家团圆的日子,要唱歌咱们一起唱!”
在杨振威的组织下,父子四人坐在年夜饭桌上,用筷子敲起碟子碗,唱起:“山是我山,水是我水,黄河东岸,家是我家,虏贼来犯,烧杀掳掠,我辈儿男,举刀杀之,虏贼来犯,家破人亡,我辈儿男,杀之杀之!”
“二少爷!不许偷吃!还没有祭先祖呢!”
杨毅看大哥,小妹同父亲正唱的慷慨激昂,自己忍不住想要偷吃一块手抓羊肉,谁知刚一伸手就被静儿那丫头发现,悻悻地砸吧了手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孩儿们,去祠堂祭祖吧!”
杨振威带着长子杨昭,次子杨毅,小女儿杨月娘来到杨门祠堂,丫鬟静儿紧随其后。
“跪!”
只听父亲一声令下,三个孩子随父一同跪在了杨家五代先人的牌位前。
“杨家列祖列宗在上!杨门子孙叩首先祖,祝祷新的一年花马池风调雨顺,杨氏子孙福禄安泰......”
杨振威郑重严肃地大声颂唱开年祝词,跪在他身后的杨毅、月娘则挤眉弄眼小声地嬉戏。
“你看大哥,一本正经的跪着,活像个不长胡子的爹爹!”
“谁说!大哥更像墙上挂着的曾曾曾曾曾曾曾爷爷!”
“你说了几个曾啊!祖爷爷都让你又往上翻三倍儿了!”月娘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俩给我闭嘴!开年祝词还这么不安分!当心父亲家法法办了你们!”
“好说好说,爹爹法办我和二哥,你也免不了罚跪,谁让你是大哥呢!”
“就你皮!别看你是闺女,父亲的家法,哼哼,你感触最深!”
“你再说!”
月娘被大哥杨昭说到了痛处,忍不住声音大了起来。其实将军府上下谁人不知,杨家家法是月娘长大后才开始有的,是杨老将军专门为她研制的,专治各种上墙揭瓦,胡整恶搞的不良少女行为。
“小姐,小姐!老爷瞪你呢。”
月娘听了静儿的提醒,潜意识抬头鉴定真伪,却不料与父亲的眼神碰个正端,吓得舌头一吐连忙祷告:“列祖列宗在上!新年祝祷杨家上下团圆和气,和气和气,和气和气。”
两个哥哥也赶紧:“和气和气!和气和气!”
杨振威心里笑着,嘴上骂着:“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今日就和气了你们!叩首!”
“报!报!报!”
“老爷,河东墙有军情。”
管家温伯匆匆赶来,神色凝重,向杨振威引荐了传信兵,便拉着静儿和月娘回到内堂去了。
“何事?”
“报告将军,河东墙三里外烽火墩燃火、鸣锣,鸣炮声三十有余,估约来敌约两万人以上。”
“可知谁的人?吉囊还是小王子?还是亦不拉?”
“不知,李将军说夜晚看不清旗帜,但是之前并没有收到夜不收的消息,来者应该是其他部落的人。”
夜不收是杨振威和李德良几十年戍边的最大成就,他们培养了一批既懂蒙语又懂汉语的鞑靼间谍,这些人长期受蒙古贵族压迫,流离失所,举目无亲,被杨、李两位将军收留后开始接受特殊训练,练成后,被送回蒙古扮作牧民,商客,获取军事情报,因为这些人隐姓埋名,从不记录在册,只有杨、李二将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即便死了也只能是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白天黑夜都没有他们的归宿,所以称之为夜不收。但是,他们的功绩将永远被花马池百姓歌颂。
“杨昭杨毅,速速换了战甲,随我上河东墙。”
“是!末将遵命!”
明朝军户制度使得戍边将领扎根边塞,子承父业,世世代代为朱家子孙保卫河山,杨昭杨毅成人后,也自然而然成了花马池后卫小将军,无战事时负责守卫东城楼、西城楼,遇战事,则是杨振威的左右先锋,得力助手。
公元1368年,乞丐皇帝朱元璋在应天府称帝,国号大明,年号洪武。为了抵御北逃的蒙古人,自朱元璋开始,实行军户制度,明朝廷几乎年年要这些边塞驻军领兵修筑长城,抵御蒙古各部骑兵进犯边塞。明朝也为长城取了一个特定名称为“边”,修筑的一段一段长城墙体称之为“墙”,久而久之,明代长城则被统称为边墙,在西北沿线城池也行成了“九边重镇”的战略布局。
每逢秋季,中原大地丰收之际,即为蒙古各部袭扰边塞,烧杀掳掠的多事之秋,尤其在西北地区,每到入秋,即有三边总制亲自率兵驻扎长城沿线重要城堡,以震慑鞑靼等蒙古部族,史称“防秋”。
明成化十年,巡抚延绥都御史余子俊奏修筑边墙之数:自宁夏清水营紫城寨,西至花马池营界碑,全长一千七百七十里一百二十三步,因其修建在黄河以东,史称“河东墙”,之前杨昭唱的号子,就是修筑边墙时,士兵们自己编的,在累的时候喊一喊,以此来加油鼓劲。
杨振威则是河东墙筑成以来,镇守九边重镇宁夏镇后卫花马池的骠骑大将军。
“杀!”
“父亲!”
“将军!快撤吧!打了一夜了,我们到底寡不敌众!边墙已被虏贼攻上来数十次,死守恐怕全军覆没且城堡不保啊!”
“河东墙即刻就被攻破,尔等速退回花马池严防死守,以待援兵,我带百人托住这帮蒙古鞑子!”
杨家父子一登上河东墙便开始了一场硬仗,打斗中杨振威才知,此次来犯的俺答就是帮助蒙古大汗博迪汗大败蒙古左翼叛贼兀良哈的大将,此人年纪轻轻,却武艺谋略兼备,根据夜不收的消息,俺答的铁骑来自青海鞑靼土默特部,他们速来战斗力迅猛,擅长攻坚战,喜好速战速决,自从来到宁夏镇一带,凡犯边均只为夺粮草马匹,不曾有进一步进攻中原的企图,不过凡战皆有收获,想必此次到花马池也是为粮草而来。
杨振威一边指挥御敌,一边思量,沿线敌台虽有完全准备,但也难敌对方的疯狂进攻,且花马池城的万石粮仓,就像一大块肥肉吸引着这群有组织有谋划有战斗力的饿狼,战必死,不战亦是死,唯有死战,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以待三边总制的三十万大军进驻花马池营,“死战,死战,战死为止。”杨振威已经下了决心。
“将军,你不走,我们也不走!跟这群鞑子拼了!”副将李德良预备与主将一同战死,“末将等誓与将军共生死!”杨振威看着众将士,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危急关头,作为一军主将,怎能有山野绿林的盲目义气,那一城池的老百姓岂能因为这一时的豪迈而妄送性命,他握住李德良的肩膀,斩钉截铁的宣布“众将听令!只留百人与我,其余人等火速与李副将撤至花马池严防死守,以待援兵!我随后与你们汇合!不得有误!”
“将军!”众人不从。
“违令者,斩!”杨振威下了最后的命令。
“末将遵命!”李德良跟随主将杨振威戎马一生,对自家将军的脾性再了解不过,而此时,能够在前线振奋军心,同时又能威摄俺答铁骑的也只有眼前这位已经发须皆白的老将。数十年的戍边,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仗,鞑靼都没有在这位老将面前得到任何的便宜,偶尔一两次成功的掳掠,也只是对南来北往的客商进行的打劫,也称不上是真正的交锋。这一仗若不是今年天气异常寒冷,草原牧民还没来得及储备牧草,就已经千里荒原,物资匮乏,加之明朝廷又下令“闭市”,蒙古鞑靼也不会狗急跳墙,孤注一掷的想要进攻花马池城,以求掠夺过冬物资,保证其部族生存,只是为何派来的不是王庭的军队,而是右翼土默特俺答部就不得而知了,眼下河东边墙经久失修,黄土夯筑的墙体多年来受到沙暴侵蚀,再有鞑靼的小股骑兵屡次袭扰扒沙拆墙,墙体坍塌,铁骑攻上边墙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此时军情紧急,他作为将军的老部下,绝对不能意气用事,他更能明白将军的意图与撤守的重要性,唯有坚决执行这项军令,才是眼下对将军最大支持。
“杨昭、杨毅二将听令!速招部众,轻装前行,快马加鞭,限黄昏时分进驻花马池。”李德良发完号令,回头跪拜主将,头也没回的拉着杨昭、杨毅两名小将出了营帐。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他感受到杨将军的眼睛里充满着感激,感谢他懂他,也感谢他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暂时带离了这殊死战斗,同时他也感到了两名小将的不情愿。
“叔父!我们走了,父亲怎么办!他一个人说是留下百人,其实除去传令,各烽火墩台守卫,最后不过四五十人,往常还有边墙御敌,待各战台、敌台士兵调集也得半天时间,如今兴武营各堡台均自顾不暇,父将又下令全部退守花马池,他这不是送死吗?”“我等为人子,为人部下,绝不能弃老父亲于危难之中!我们不走!要走你走!”“对!我们不怕死!不走!”就在两个杨家儿郎血气方刚的吼叫声中,只听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大哥杨昭的脸上,“混账!军令如山!岂容尔等意气用事!老夫也不怕死!可那成千上万的花马池百姓怎么办!虏贼越过花马池防线,那固原镇怎么办,中原怎么办!天子谁来护佑!”
“报!杨将军已经与敌军正面交锋,将军以一当十,特命我传令,休要拖延,速速进驻花马池,严防死守,以待援兵。”
“加快速度,每敌台留下弓箭手十人,增援将军,其余人马速速进花马池!各烽火墩、烽火台分别留守一人,继续燃烟鸣锣!”杨昭、杨毅也被李将军打得恍如梦醒,流着眼泪骑上快马,一路率兵退守花马池,虏贼若是攻破边墙,花马池城就是最后的战场了。
朔风刺骨呼啸,夹杂着砾石,飞扬跋扈,却使得杨将军这一仗更显视死如归的气概。此次血战不同往日,各营、城堡、墩台同时受袭,互援不及,边墙外敌军不停的搭云梯上攻,神枪、火铳等御虏利器皆因庆王朱台浤克扣补充未到,仅凭敌台的几个箭窗和几名弓箭手,如何抵挡擅长骑射的俺答铁骑,此次虏贼绝非往日随意掠杀攻城,而是有谋有划,攻击速度之迅,排兵布阵之完全,实难抵挡。
杨振威想,此仗意不在取胜,而在拖延,“将军,风沙太大,箭楼上的弓箭手瞄不准啊”一士兵眯着眼指着漫天黄沙焦急地分析军情,杨振威则认为“老天爷谁也不帮,这风沙,谁会用,就等于天助谁!”,杨将军看着骑射游刃有余的敌军,又被西风启发,心生一计,下令“所以将士停止射箭,将旌旗取下,绑在箭窗上,遮住箭楼,用布袋装满沙土,把辣椒沫子,盐沫子拌进去,堆放在各个箭窗口。‘’
俺答杀得正酣,突见明军如此做法,他倒是蒙圈了,他将马鞭向空中一甩,所有士兵均停了下来,等待下一步指令,而俺答则把玩着胸前的狼牙,疑惑地问道:“你们看,这明军在干什么?”
副将鲁耶吉大笑道:“哈哈!大家快看!明军已经被我们杀怕了,像个汉家女子把他们的旗子当遮羞布拉出来,投降啦!”
鞑靼士兵笑得前仰后合,纷纷起哄呼喊“遮羞布!遮羞布!遮羞布!”
俺答虽然也觉得好笑,可还是觉得蹊跷,杨振威绝对不会投降,这个老家伙,虽然是个汉人,但是绝对有狼一般的烈性,不可能束手就擒,还把军旗当投降的旗子摇晃,“好啦!都不要笑了!派几个人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鲁耶吉也感觉有些不对劲,指挥身边的三两个士兵到箭楼下探查情况,只见两个士兵无论怎么呼喊咒骂也不见对方有任何动静,不知所措的回头摆手向鲁耶吉示意。
“俺答,你怎么看?”
“莫不是唱起了空城计?杨振威当自己是诸葛亮?我可不是司马懿!正午已过,烽火连天,我们进攻的消息肯定传到了杨一清老儿的耳朵里,都给我警惕着点,鲁耶吉!给我挑一队身形巧迅的男儿,速度搭建云梯,先上去杀掉箭楼上的!然后我等一起攻杀,速战速决!不然明军援兵一到,前功尽弃!”
“遵命!二王子果然英明,我看这杨振威老儿也是黔驴技穷,虚张声势,怕是这河东墙上连五十人都不到!”鲁耶吉边说边安排下去,不一会,二十个擅长攀登的土默特勇士端着云梯,聚集在杨振威守卫的敌台前方。
鲁耶吉示意吹号擂鼓。
“射箭!”俺答将马鞭空中一挥,万箭齐发,向墙上射去,同时,二十个攻城勇士狂奔至边墙下,迅速搭架云梯,开始攀登。然而,这期间城墙上没有一丝动静,射去的剑刺破了“遮羞布”,也不见有什么异样,俺答越看越觉得蹊跷。
另一边,杨振威和箭楼内埋伏的几十个士兵,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虏贼攀墙的动静,豆大的汗珠从杨振威的额头落下,蜇了眼睛。
“将军”一个士兵按耐不住轻声问道“将军,放吗?”
“莫要心急,再等等。”杨振威擦掉眼皮上的汗珠子,“稳住。”
一阵西风吹过,遮盖箭窗的旌旗被吹了起来。
“放!”
只见和着辣椒末,盐末的沙土一起从箭窗、女墙洒下,攀爬的这帮勇士被突然的喊杀声吓得不轻,沙土辣椒和盐一起迷了眼睛,疼得直喊,纷纷落下云梯,摔死的,被随后的箭射死的,无一生还。
西风烈,杨振威大喊“撒出去!”
几十袋子又辣又咸的黄土在西风的搅拌下遮天蔽日,把俺答也美美地调味了一番,紧接着火箭发射,俺答前队的弓箭手还没有反应过来撤回安全地带,就被射死,烧的呼天抢地,一片混乱。俺答气得不知道是大动肝火两眼充血,还是被明君的调味土蜇得视网模糊,大喊一声“都给我镇定!沙土而已!后腿二十步!”
“哎呀!俺答,这老奸巨猾的杨振威,太可恨了,这算什么本事,用沙子迷眼睛,小孩子的伎俩!”鲁耶吉急忙用水冲洗眼睛,骂骂咧咧地抱怨着。
“你懂什么!兵不厌诈!就这种娃娃伎俩,我们还不是后退了!”俺答虽然不服气,但还是佩服箭楼上那位明军老将,分明山穷水尽,还硬是让他又吃一亏,白白损失这么多人,难怪已故的老太师毛里孩自成化年间就开始攻掠花马池,总是大败而归,后来几个部落都觊觎花马池这块肥肉,也都没讨到什么便宜,明朝皇帝老儿,还是有些用人之术的。俺答转念一想:“我达延汗孙,小小的千户所,攻不下回去还不让哥哥笑死!”
“都给我听着!墙上的明军最多数十人,用沙土尽可证明他们在故弄玄虚!我们是土默特勇士,这中原大地本就是我们的土地,马匹、粮草和女人更是我们的财富!朱家贼人窃取我们的家园,使我们在漠北草原没有粮食、马匹、衣服,甚至没有做饭的铁锅,他们还关闭马市,这就是叫我们去死!土默特部儿男们!我们要活着,要吃肉喝酒,要穿丝绸衣服,要女人伺候,要繁衍部落!勇士们!拿出你们的勇猛,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打仗!杀!”
“活着!活着!活着!”“杀!杀!杀!”在俺答的鼓动下,众士兵像饥渴的狼群,急待俺答这只头狼发下进攻号令,冲上城墙,吃明军的肉,喝明军的血,撕烂这阻挡着活路的边墙!
号角声声,喊杀声轰动,边墙上狼烟滚滚,杨振威也重新悬挂旌旗,预备与俺答决一死战!
“众将士,本将深知此战势必一死,我也不给大家许诺什么黄金爵位,只一句话,为了身后的妻儿老小,战至最后一滴血流干!”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明军在边墙上擦亮战刀,利剑,弓箭手背齐所有箭只,镇定自若,视死如归,他们高声齐唱花马池流传近百年的军户战歌“山是我山,水是我水,黄河东岸,家是我家,虏贼来犯,烧杀掳掠,我辈儿男,举刀杀之,虏贼来犯,家破人亡,我辈儿男,杀之杀之!”
“杀”
“杀”
两军几乎同时喊杀,弓弩齐射,火光连天,刀剑砍下,血肉绽开、骨骼断裂,身首分离的声音清脆刺耳,边墙黄土不断落下,墙上士兵不断掉下,一阵混乱的砍杀后,俺答和杨振威终于近在咫尺。
杨振威只见,眼前攻上他守卫一生边墙的虏贼,竟是一个毛头小子,他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黝黑的披肩长发被额头上的银色发箍收束得非常利落,发箍中间的蓝色宝石证明了他尊贵的身份,应该是部落王子,稚嫩的脸上射出与其年龄不相符合的冷冽杀气,奇怪的是这个毛孩子明明是个蒙古人的装扮,皮肤却很白皙,乌黑的眼睛、笃定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桀骜不驯的神情竟让他这个戍边老将莫名的升起一种“一较高下”的激情,杨振威看得出来,这个毛小子手里的弯月长刀早已经跃跃欲试,也想和他这个老将拼杀高低,可杨振威更知道,此时这种豪气显然是不明智的,而拖延时间,才是当下最关键的任务,擒贼擒王,抓住这个小王子,大可与虏贼继续对峙,暂停战事,为大军进驻花马池争取大量时间。
“老贼,想抓住我吧,拿我当人质拖延时间?哈哈,那得看我的新月宝刀答不答应!”俺答先打破了对视的僵局,也识破了杨振威的心思,挑衅的叫嚣着。
“毛头小子!你倒是机敏,废话少说,看老夫宝剑!”
两人刚刚摆开架势,只听鲁耶吉大喊一声“俺答,我来救你!”
“滚开!要你救!”俺答回头大骂鲁耶吉。
杨振威想,果真乳臭未干,生死之际,还能让敌人离开自己的视线,“看剑!”
俺答闻声忙回头迎战,只见杨将军的宝剑已落在他的头顶,“老贼!偷袭我!”他忙举起弯刀,架住了剑锋,“老家伙,还挺有劲儿!”
俺答使劲一推,两人再次分开。
“毛头小子,老夫带兵杀你爷爷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转圈子呢!看剑!”
两人大杀数十回合,不分高下。
“老将军,你已经很厉害了,在我土默特勇士的猛攻下,你等能坚持到这个时候还不破墙,已经对得起皇帝老儿啦!快快投降,我以土默特部王子的名义起誓,保你一家性命无忧,也保花马池城百姓不受屠戮!”
“毛孩子,老夫戎马一生,早已将生死交给了朝廷,死可以,投降?想也别想!废话少说!再战!”
正当俺答起势,预备举全力再与眼前这位老将军一战,以给他最大的尊重时,不料一支冷箭从他身边飞过,直中老将军心口。
“谁干的!”俺答气急大喊,“谁干的!”
“我!”鲁耶吉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边回应他,边冲到即将倒下的杨振威面前,长刀一挥,老将军的头颅被取下,在烽火狼烟的映衬下,他的鲜血冲向空中,似乎在展示着这位戍边老将最后的傲娇。
“鲁耶吉!你个混蛋!他是勇士!岂能身首异处!”俺答遗憾的大喊着,抱怨着,斥责着鲁耶吉对这位明军勇士的亵渎,但一切早已无济于事,杨振威的头颅已经被鲁耶吉举在了半空中。
“俺答!这是战场,可不是校场,哪来的义气,你不是说速战速决吗!”鲁耶吉有些不悦,斩杀敌军将领头颅,没有受到主将表扬,反而还受了一顿骂,他实在想不通。
“土默特的勇士们,杨振威已死,速战速决,进攻花马池!”俺答虽有遗憾,但战机稍纵即逝,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即下令解决战场上的残军,进攻花马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