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后。
金耀国王城十里外的竹林有一间医馆,名为寻音坊,寻音坊的主人是一位名唤流瞳的白衣少年,他医术颇为高明,世间疑难杂症皆能医好,人送外号小医仙。
坊间传闻小医仙俊逸非凡,不仅医术了得,琴艺更是超绝。只是他的性子寡淡,不爱与人结交。
这日,流瞳在内院擦拭石案上的琴,药童走过来,道:“坊主,宫里来人让您入宫看诊。”
药童见他继续擦拭手中的琴,唤道:“坊主?”
流瞳放下手中擦拭琴的帕子,道:“你去收拾收拾,随我一同去。”
药童应声回前厅准备药箱。
流瞳擦拭完琴便抱着琴往前厅走去,在宫人的带领下与药童一同坐上门口的香车。林中山路颠簸,香车摇摇晃晃,流瞳一路闭着眼睛,不发一语。
约莫半个时辰,香车停在金耀国国主的寝宫玉照宫门口。
药童掀开车门帘,拎着药箱跳下了香车。这是他第一次随坊主来金耀王宫,于是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眼放精光,欣喜地对车里的流瞳道:“坊主,这王宫果真气派。”
流瞳探出头,在药童搀扶下缓步踏下香车。内侍出来相迎,接他们入国主寝宫。
内侍走到国主的金黄帘帐旁,将帘帐往两边挂起,轻声唤道:“国主,小医仙来了。”
金耀国主让内侍扶自己坐着身,虚弱吩咐道:“给小医仙赐座。”
内侍把椅子搬到床前请流瞳入座,接过流瞳手中的琴置于一旁案几上。
流瞳见国主气色并不好,问道:“有何异感?”
国主道:“近来白日里总是头痛,四肢无力,连笔也握不紧,夜里倒是睡的很好。”
流瞳搭了两根手指放在国主脉搏上,探了一会儿,国主的脉息怎会如此紊乱?
国主见他不说话,问道:“如何?”
流瞳收回自己的手指,起身走到置琴的案几前,摆正了琴,道:“国主不必忧心,在下先奏一曲给您舒缓一下头痛。”
他双手抚上琴弦,琴音缓缓,国主静心聆听着,渐渐闭上了双眼。待一曲奏完,国主已呼吸平稳进入梦乡。
药童将药箱递给流瞳,流瞳取了几味缓解头痛的药便带着药童回寻音坊。
定昏之时,流瞳返回金耀王宫,独自一人立在王宫最高的宫殿之上。
白日里入宫给金耀国主探病时,他便觉得这个王宫有些古怪,环顾四周一瞧,果然有蹊跷,整个王宫竟被人设了阵法,处于阵法中心的玉照宫有两枚金陵镜,分别置于西南角与东北角。
流瞳单手拨动琴弦,将琴音挥向一面金陵镜,却被反弹到另一面镜子内,又试了几次,依旧如此,他眉头紧皱,难道金耀国主的病情与这金陵镜有关?
流瞳回到寻音坊,他翻看着手中金色的手册,寻找与金陵镜有关的记载,可并没有找到。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药童端着碗碟站在门外,道:“坊主。”
“进来。”
药童道:“坊主,这是我新做的桃花糕,您尝尝。”
流瞳拿起盘中花瓣大的糕点,放入口中细嚼,点头称赞道:“不错。”
药童嘻嘻笑着道:“坊主喜欢就多吃点。”
流瞳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道:“手艺如此好,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花是你做不成糕点的。”
药童收敛了笑意,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小声道:“还是有的。”
红莲花,因为这世间再也开不出一朵红莲。
流瞳见药童神情恍惚,以为他是白日里坐车累着了,便先让他回屋休息。
药童走后,流瞳拿起笔在丝帕上写道:
主上,金耀国王宫被设金陵镜,恐危及金耀国主性命,流瞳不知如何破其阵法,望主上指点一二。
他写完后,将丝帕卷起来,唤来黛喙鸟,黛喙鸟将它含在嘴边便往南方飞去。
翌日,黛喙鸟飞回,流瞳将它嘴边的丝帕取下,上面只有两行字:
无破阵之法,可服用还灵草。
流瞳重新翻看书本,找到还灵草这页,还灵草生长于灵气充沛的地方,于是独自抱琴走出寻音坊。
九渊,在金耀国王城东南边三百里处,是个集天地灵气的人间圣地,长了许多的灵草灵药,流瞳想着或许在这里能找到还灵草,便来看看。
忽见一片樱花林,一阵风吹来,花瓣四处飞散,纷纷落落,流瞳虽来过九渊几次,都未曾见过如此飞花乱舞的景象,不禁迈着步伐往林中走去。
碧寒夕身着淡紫色绣纹纱裙只身立于一棵樱花树下,紫色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飘着,似乎听到脚步声,她微侧转过身来,只见一身穿月白锦袍的少年怀里抱琴向自己走来,玉树临风,清新俊逸如夜幕下的皎月,高贵而淡雅,那一刻,她愣住了。
流瞳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女,薄纱半掩面,那双注视着他的眸里满是迷茫,似迷失在林间的仙子,一眨眼,眼眶里竟有一滴泪落下。瞧着她落泪,胸口不禁微微一痛,也不知这抹痛是何缘由,深吸了一口气,竟越发难受了。
他取出琴,盘腿坐在满地的樱花上,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琴音婉转连绵,似谷间清泉缓缓流入心中,胸口的痛楚终减缓了。
碧寒夕听出他琴音里的奥秘,走近了几步,脚边银铃声清脆悦耳,开口道:“你如何会这首曲子。”
流瞳抬眸看向她,只见她双眉微皱,眸底流光微转似带些期待,道:“书中所学。”
碧寒夕久久未说话,像是陷入了沉思。
流瞳想起是自己唐突打扰了别人,开口道:“此来九渊本是寻草药,却无意闯入打扰了姑娘,实在抱歉。”
碧寒夕环顾自周,确实是长了许多的灵草灵药,问道:“是何草药?”
“还灵草。”
她闭上眼睛复又睁开,道:“可是那四白瓣中间有黄色小花的?”
“正是。”
碧寒夕指着左边的一条小道,看着流瞳道:“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就能找到。”
流瞳瞧了一眼那条小路,道:“多谢姑娘。”他转身朝碧寒夕指的小路走去。
碧寒夕在树下站了许久,将面纱摘下,手指对着地上的花瓣一划,遂一只白色笛子出现在她手中,双手握笛,举在唇边,吹起刚刚那少年所奏之曲,焚音诀,一首她很熟悉的曲子。
吹了一半,心口气闷,一口鲜血吐出。
御痕立刻现身于她身后,担忧道:“殿下,切勿奏乐。”
碧寒夕自嘲地笑了笑,如今自己连这曲子都无法驾驭了,她擦掉嘴角的血迹,重新系上面纱,转过身,语气平静道:“你来得可真快。”
御痕单膝跪地低头恭敬道:“属下恭迎殿下归来。”
“起来吧。”
“殿下归来的消息可要告知公子?”
碧寒夕抬头望了望天空,一只黛喙鸟飞过,道:“不必。”
樱花林深处,一只白色小狐狸串出,直扑碧寒夕怀里。
碧寒夕抱着白色小狐狸,嘴角含笑,揉揉它的头道:“小银,可有想我?”
小狐狸似有灵性地用头蹭蹭碧寒夕的脖子,将碧寒夕逗得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