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中秋诗会都会成全两个人,一个是诗魁,一个是花魁。花魁和诗魁绑在一起,但是诗魁却不一定会和花魁绑在一起。每年都是如此,先有一位青楼的头牌表演舞蹈或乐艺,之后再由文人墨客为其点评,有人作诗,有人赏花,都有可能。花魁的评选,一部分凭借自己的才艺,另一部分,却需要这些进士们吟诗追捧。头牌演罢,便会有一些富贵人家给其银子,这一行为叫作‘赏花’,如果有书生为其赋诗,那么又会有某个千金小姐为赋诗者打赏,这个打赏,叫‘文墨’,两者相加,便是一个头牌的得花数。去年的花魁得主,乃是兰玉坊的金兰小姐,她去年诗会上,豪夺四千八百朵赏花,一朵花便是一两银子,这四千八百多赏花,便是四千八百两纹银。”彭清宇为苏尘解释着中秋诗会的游戏规则。
此时,台上已经有一位玉人翩翩起舞,苏尘对此一窍不通,只觉得台上的玉人长得好看,跳得也不错。一曲奏罢,下面自有叫好的声音。而后,有记花官唱名。
“西林苑李响公子赠如雪姑娘赏花五十朵。”
“平安客栈少东家赠如雪姑娘赏花一百多……”
这姑娘跳的应该是不错的,下面的唱名一个接一个,眨眼之间,如雪姑娘就已经得到了赏花五百多。另有一位公子起身,为其写了一首述怀诗,但那首诗只是被记花官旁边唱名的人念了一遍,并没有贴上台上的榜。
如雪姑娘很是开心,轻轻行了一礼,转身走了下去。
苏尘看完这舞蹈,对彭清宇道:“这个叫如雪的姑娘跳的很好啊,五百赏花,应该很多了吧?不过比起四千八,确实好像少的太多了。”
那陈破金听到苏尘的话,不屑道:“这也叫好吗?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苏尘被陈破金损了一句,不禁啼笑皆非。他问道:“那请问破金小朋友,什么是世面呢?”
“我不是小朋友!你才是。”陈破金矢口否认,然后道,“真正的仙子,真正的善舞者,应该是曹子健笔下之洛神,‘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我观这个如雪姑娘,与那洛神相比,乃是萤火与皓月争辉,不自量力。”
“这孩子还挺认真。”苏尘笑了笑,他其实只是随便夸一句罢了。
彭清宇道:“如雪姑娘跳的其实还是不错的,不过当然不能和洛神娘娘比。在我看来,如雪姑娘本应该能够得到一千多赏花,但她只有五百多,其实原因很简单。”
“什么原因?”苏尘没问,陈破金却好奇地问。
彭清宇道:“小王爷,你看这舞台上,跳的是什么舞?”
陈破金看去,此时台上又有一名女子在跳舞,翩翩惊鸿,妖娆迷人。陈破金道:“这个姑娘跳的比刚才那个更好一些,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这舞……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应该是长袖舞。”长袖舞是大陈最为寻常普及的舞蹈,很多青楼女子的舞蹈动作,皆是由此舞蹈中繁衍出来的。
然而彭清宇却摇摇头。
“那是什么?”陈破金纳闷了。
彭清宇道:“小王爷看完就知道了。”
陈破金有心再问,但是看苏尘老神哉哉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未来老师的面前露怯,便闭嘴继续看下去。
不一会儿,一曲舞罢,便有人为这位姑娘打赏。然而这姑娘明明比方才那位如雪跳的更好,却只得到了寥寥一百朵赏花。
“岂有此理,这怎么才只有一百朵?明明她跳的更好一些!”陈破金气愤道。
彭清宇道:“小王爷,现在知道这舞是什么舞了吗?”
“是什么舞?”
“是势力舞。”彭清宇解释道,“这位姑娘,来自一个小花船,那名字我都记不住,自然也没多少人知道。而刚刚那位如雪,倒是来自一个大花船,那花叫盛德坊。所以,这位姑娘确实比如雪跳得更好,但是如雪的赏花,是要更高一些的。”
“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陈破金皱眉。
苏尘笑了笑,道:“彭兄,这事情现在教给他还太早了。”
彭清宇道:“确实,确实。”
陈破金看着两位会心的男人笑着不搭理他,心里有些憋屈。有心命彭清宇告诉自己,但又抬眼看了看康王陈诰。陈诰就在远处的楼阁上,时刻盯着陈破金。陈破金怕自己一发小脾气,爷爷就要发大脾气了。他只好忍下疑惑,独自委屈。
苏尘正看着台上的表演,在他们这栋楼阁旁边的那栋楼阁,慢慢走上去两个人。苏尘回头望了望,发现是苏祁天和沈怆然。
沈怆然也看到了苏尘,微微一笑,拱拱手。苏尘礼貌的回了一礼。却看到那个苏祁天。苏祁天邪邪笑着,也拱了拱手。苏尘想了想,微笑着冲苏祁天比了个中指。
“苏兄这是什么动作?”彭清宇注意到苏尘的中指,奇怪的问。
苏尘道:“这是问候对方女性亲属安好的手势,是我看一本古书的时候学到的。”
“问候对方女性亲属?”彭清宇回味了一下这句话,不禁哈哈笑了起来,“苏兄高才,苏兄高才啊!这种话原来也能说得如此委婉。”
陈破金问道:“什么话?什么委婉?什么亲属?”
苏尘瞪了他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嗷……”陈破金不禁闭上了嘴。闭上嘴的瞬间,陈破金纳闷,自己为什么要听这个人的话?
“苏兄也来了?”沈怆然没看明白苏尘的那手势,于是略过,礼貌问道。
苏尘道:“沈公子也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留在陈府给我们清芷补课呢。”
沈怆然笑道:“今日中秋诗会,自然是要来的,可巧了,我是和尊师陈学士一起来的。路上我们还提到你,尊师说,要我让着你一点。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毕竟,扬州第一才子的名号,我已经得过许多次了,让给你一次,也没什么。当然,那也得看苏兄你争不争气了。哦?这位不是卓雅乐斋的新掌柜吗?可惜,可惜啊,本来好好的雅乐之地,却被一堆铜臭玷污了。”
沈怆然这话说的不阴不阳,彭清宇嘿嘿笑道:“沈公子,别得意的太早,扬州第一才子你是得了太多次了,这一次,便乖乖的让出来吧。”
沈怆然道:“如果有本事,那就拿去。”
苏祁天这时插嘴道:“沈兄不必理会跳梁小丑的污言秽语,井底之蛙,所见不大;萤火之光,其亮不远。便让他们嚣张一下,又能如何?”
“苏兄说的有道理。苏公子,一会儿可不要被吓傻了。”沈怆然为了区分苏祁天和苏尘,还特意换了个称呼。
话已至此,也不必多言。
苏尘一边看着台上的表演,一边问彭清宇:“怎么,沈怆然支持红玉姑娘,苏祁天就是支持沈怆然的吗?”
彭清宇冷笑道:“往年沈怆然不需要谁的支持,因为他只为诗魁,不为花魁。但是今年,他为了让红玉夺得花魁,便和苏祁天那个卑鄙小儿凑到了一起。”
“卑鄙小儿?”苏尘“啧”了一声。
“怎么,不对吗?”彭清宇挑了挑眉。
苏尘笑道:“不,‘卑鄙’这个词,用的太精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