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船在水面徘徊。
王朗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这里是哪里?”王朗沙哑着嗓子,意识有些模糊。他靠在船边撩了一把水,扑在脸上,方才缓过神来。
王朗看了看船上。这草船不是很大,上面只有一个船夫,一个武夫,以及一个病夫。病夫自然指他自己,船夫戴着草帽,坐在船头一言不发。另有一个武夫,身穿褐色短袍,坐在王朗身边,他怀抱着一把长枪,那长枪长约一丈八,枪头寒光如银,红缨娇艳似血。
王朗稍稍挺起身,看向四周。但见草船置于一片群山之中,船下的水清彻碧绿,间或有游鱼若隐若现,群山怪石嶙峋,百态尽现。在群山之间,又有无数松柏耸立其上,或趴或站,或蹲或伏,甚是怪异奇特。
“这是哪里?”王朗从未在扬州见过如此景色,不禁有些发呆。
“徽州,黄山脚下。”那武夫答道。
“是你救了我?”王朗看着武夫,问。那武夫极为魁梧,身上鼓鼓囊囊,尽是肌肉,道道青筋盘绕在手臂上。
“我经过扬州的时候,看到你倒在河边,便让船家把你送上了船。未经同意,便把你带来徽州,你不会怪罪我吧?”武夫笑着道。
“不,不会。我,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多谢恩人相救,小人王朗,结草衔环,无以为报!”王朗挣扎着起身,给武夫磕了一个头。
武夫坦然受之,然后道:“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还是你命不该绝。那把菜刀砍在你的后心之上,但不知是出手者故意为之,还是他力道不足,短了一寸,让你避开了这致命一击。是谁出手伤了你?看起来好像是个绿林好汉。”
王朗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他哭诉道:“恩人,小人本是扬州一户普通的百姓,因为土地纠纷,我王家与另一户苏家产生了摩擦,不料想,那苏家人竟然认识绿林中人,我王家上下七口人,全部被杀了,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幸得恩人相助,否则的话,我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武夫道:“我平生最恨的,便是仗势欺人之徒,不过土地纠纷而已,竟然请来高手灭门,实在卑鄙!放心吧,王朗,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会帮你报仇的。”
“多谢恩人!还未请教恩人的名讳……”王朗问道。
武夫捏了捏手中的长枪,道:“你可以叫我陈三枪。”
……
苏尘在得知王家的案子如此简单的就完结之后,便继续自己那无所事事的账房生活了。张文勇在第二天的时候,跑来和苏尘挤眉弄眼,旁敲侧击王家灭门一事,但是苏尘却避重就轻,把他的话全都兜了过去。张文勇甚是无语。
“你打太极的功力,比之我姐姐还厉害,我真怀疑你上辈子是个大奸商。”张文勇道。
苏尘笑笑,还真让张文勇说对了,他上辈子确实是个奸……不对,是个大商人。
“北伐已经开始了,不知道这次北伐,到底是成是败。”张文勇转而又问。
北伐的战事终于在今天正式打响,建康、扬州、泗州,三个州聚集大量陈兵,开拔攻向金国。此时前方的战报还没回来,大家都有些担心。
苏尘倒知道此中细节,故此不是很担心。金人的主要兵力在北侧,如果大陈连一些替补队员都打不过,那可真是不用再想着恢复中原,干脆投降算了。
“对了,子清,果然让你说对了,彭清宇这一次可是大赚特赚啊。”张文勇道,“上次诗会的诗,哪个不是各位才子绞尽脑汁写出来的,彭清宇全部搜罗在一起,昨天刚出了一本《北伐诗会集册》,卖的那叫一个好,但凡是扬州的小姐佳人们,几乎是人手一本。彭清宇赚了个盆满钵满,我姐姐都羡慕了。”
苏尘道:“自在意料之中。”
“我姐夫看了你那首《满江红》,可是赞许的很啊!他说过几天要举办家宴,请你去呢。”张文勇略微羡慕道,“你知道我的,我姐夫向来看我不起,觉得我整天无所事事,不学无术。所以除了特别重要的家宴,其他时候,他都不会请我去。但是这一次,我可沾了你苏子清的光,姐夫让我陪你喝酒呢。看来姐夫对你是极其满意的。”
“老师只请了我自己吗?”苏尘问。
“嗯,听说本来还想请齐志远的,不过被我姐阻止了。”张文勇道,“我看啊,那个齐志远贼眉鼠眼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别请他的为好。”
“你怎么还会看相了?”苏尘问。
“略懂,略懂。”张文勇道,“我除了学习不是很用功,其他倒都懂一些,最懂的是武功。曾经我最想学会天下间最厉害的武功,为我爹娘报仇,所以我就去拜师,武功是学到了,但当年我太小,忽略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我不知道杀我爹娘的人是谁,我又该找谁报仇?所以现在,我只能借酒浇愁了。喝着喝着,我倒觉得酒其实也不错。古人说得好,一醉解千愁!”
苏尘劝道:“真相可能会被掩盖,但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文勇,你的武功很厉害吗?不瞒你说,我本来也想学一学的,可惜有人告诉我,我的武学天赋,是一点也无。”
“厉害吗?”张文勇微微一笑,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狠狠将杯子往桌上一拍。
苏尘再看去,发现那杯子,竟然已经有大半陷进了木桌之中。
“高手!”苏尘竖起大拇指。
过了几天,苏尘果然收到了陈昀的消息,在二十天后,六月初五,小暑,陈昀将会在家里摆设家宴,请了苏尘前去。大陈的宴会邀请向来要提前许久,这是主人对客人的一种尊敬,当然也是让客人能够提早腾出时间,省得临近宴会,有事无法参与。那也太尴尬了。
苏尘每天早上从家出来,到布行坐上一天,偶尔帮忙记一记账,大多数时候还是在看书。他来到大陈将近两个月,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他差不多都看了个遍。除了这些,苏尘还挑了许多志怪小说或者杂文来看。每天布行里,客人们总能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书生坐在柜台前看书。大概十来天后,便有一些大家闺秀慕名前来,想见识见识这个在“闹市”之中读书,雷打不动的书生是何方神圣。
大陈理学当道,嫁了人的妇人基本上足不出户,但是偏偏对于大多数富户来说,他们府内的千金小姐,却能够到处游玩。这自然与江南地区经济发展有着无法避免的联系。不过苏尘对于那些个大户千金,基本上是看都不看的。
家里有一个那么“巨~~大”的李语嫣大美人坐着,还有一个莲儿每天为他弹琵琶,苏尘挺知足的。
说起莲儿,苏尘实在有些不知道莲儿到底要怎样。自从见面之后,莲儿每天都要跑去苏家,为苏尘做饭弹琴,有时候还伺候他宽衣脱鞋。苏尘本以为在双方接触之后,莲儿自然会褪去那种自以为的倾慕之情,谁想到这些日子过去,莲儿的倾慕之情反而更浓重了。
但苏尘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或者说,他在接受了莲儿的那块玉佩之后,就没机会拒绝了。
那就先这样吧,那就先这样。苏尘暗地里还是挺享受的。你且试想,倘若你是苏尘,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如此对你,你会怎样?
反正苏尘是非常享受的,所以……那就先这样吧(滑稽)。
每天晚上闲下来的时候,苏尘都会给李语嫣讲《天龙八部》的故事,《天龙八部》,越到后面越是精彩,三兄弟的奇遇差不多都完事儿后,正式的故事也就开始了。当说起王语嫣枯井之下与段誉定情的时候,李语嫣似乎颇为感动。
“早该如此,本应如此!”李语嫣虽然尽量保持冷酷,但语调中的波动,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当故事讲到萧峰自杀,传授虚竹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删掉了十掌),段誉回到大理后,《天龙八部》的故事也就此结束了。
那天苏尘告诉李语嫣,故事讲完了的时候,李语嫣沉默了许久,然后忽然说道:“苏尘,我也应该走了。”
“啊?啊,好,好吧。”苏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原来从和李语嫣相遇,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弹指飞烟,眨眼便到了该分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