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姑姑便也把注意力放到了钱素素身上,眼里露出迷惑的神情,诧异说道,“说起来你们钱家虽然是个丁门小户,到底是秀才之家,怎的嫡出和庶出的差别竟然如此之大?那个钱素素简直比一般下人还不如,竟连日常说话行礼都成问题,白长了那么一副漂亮脸蛋。”
钱馨儿被“漂亮”二字刺激了。她生平最憎恨的事情,就是被人拿来与这个庶出的钱素素做比较。偏生无论她如何费尽心机倒腾,最后总是被一句“不如她漂亮”打败!就连进教坊司的杀威鞭钱素素都逃过一劫,她却被打得遍体鳞伤,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姑姑,”她俯下身在刘姑姑耳边低声说话,“教坊司的女子迎来送往的都是朝中的官爷,似她这般不懂规矩,别冲撞了哪位,到时候署正大人不会怪罪您管教无方吧?不如趁早打死算了。”
钱馨儿越说越兴奋,眼神扫向趴伏在地的钱素素,嘴角露出恶毒的狞笑。
谁知她话音刚落,“啪”一记脆响,刘姑姑冷不丁地在钱馨儿脸上狠抽了一个耳光。
“贱婢!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钱素素再是呆傻,那副容貌却是上上之选,就凭你也敢往我眼里掺沙子!”
“奴婢不敢!请姑姑恕罪!”钱馨儿吓得“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起响头。
刘姑姑正要发落她,院门外却响起杂沓脚步声。她转头看去,竟是主管教坊司的署正张庆带着几个人走进门来。看张庆低头哈腰的模样,他陪着的身旁那人显然是位贵人,刘姑姑却不认得。
刘姑姑不敢怠慢,快步上前侧身躬首相迎,“见过署正大人!”
张庆先向身旁的贵人躬身一礼,便立刻走下台阶,肃声问刘姑姑,“先前发配到教坊司的通县县丞钱惟穆女眷可在?本官有要事跟她们核实。”
刘姑姑一愣,便指着墙角的钱素素和廊下的钱馨儿说道,“这可巧了!这两个人便是钱惟穆的庶长女和嫡长女,大人有话便问她们即可。”
谁知张庆还没说话,地上跪着的钱素素突然仰起脸来,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我父亲是通县县丞钱惟穆吗?”
这个钱素素确实如刘姑姑所言,满脸迷惑,说话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恭谨谦卑,可是那张脸却生得闭月羞花,着实令人动容。
张庆登时愕然,说话的口气也不由得松缓了些,惊问道,“难道你竟连自己生父是谁都不知道?”
钱素素方才脱口问出了让人莫名其妙的话,正担心受罚。见张庆和颜悦色,便松了一口气,茫然地摇摇头,为难地回答,“我现在连自己到底是谁都还不明白!”
张庆脸色变得难看了,毕竟身后还有贵人看着,不由喝道,“大胆!你敢戏弄本官!”
钱素素惊得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在这教坊司才待了几天,便因为一直说错话,被刘姑姑一直罚跪,实在也是怕了。
刘姑姑连忙跪下回禀,“大人恕罪!这钱惟穆家的庶长女怕是受了刺激,自从来到教坊司便是这等痴傻模样,言语无状不说,便是日常举止也不成个体统,奴婢一定严加训诫!”
张庆身后的贵人皱起眉头,轻咳一声。张庆吓得转头便“噗通”跪在青石板上,口中忙不择言,“王爷恕罪!”
“王爷?”姑姑眼珠子朝那人飞速瞄了一眼,看这面容穿戴,立刻猜出了这位贵人的身份,登时脸色肃然,指着廊下的钱馨儿大声说道,“回禀贵人,钱素素只是庶出的,那个钱馨儿才是通县县丞钱惟穆的嫡长女。”
说罢,刘姑姑立刻朝着廊下喝道,“将犯官之女钱馨儿押过来让贵人问话!”
钱馨儿以为又有祸事,吓得腿脚发软,一时动弹不得。便有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将她鸡崽儿般提溜至院子正中。
刘姑姑又麻溜地亲自搬来一把椅子,放在院门台阶下。张庆撩起衣袖亲自擦拭了一下,请那位王爷入座。
钱馨儿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以为父亲又被查出犯了更严重的事儿,跪在那里缩成一团,吓得浑身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