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那亭中品茗赏荷,相谈甚欢,直到那青衣婢女再次出现,将一盏灯笼挂在亭上,二人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檀渊道屋内已备好膳食,二人便携手向屋子走去。
忽然,姜灼衣敏锐地回头,眼尖地看到一个漆黑的阴影从水下一闪而过。
她看了眼这园中暮霭沉沉的景色,心下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隐隐还感觉到了一股怨念,于是放出神识。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她和檀渊所在的亭子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水鬼。
那些相貌丑陋的水鬼瞪那两粒黄豆大的眼睛,和姜灼衣来了个爱的对视。
姜灼衣被那一圈密密麻麻的眼睛吓了一跳,心下便觉得有些恶心,赶忙放出神的威压。
那些潜伏在水中的水鬼感受到了姜灼衣释放的威压,一个二个便如惊弓之鸟,向荷塘深处逃去。
“怎么了?”檀渊看姜灼衣一直盯着荷塘一动不动,关心地问。
姜灼衣收回目光,摇头:“无妨。只是不知这园子殿下是何时买的?”
水鬼”俗称“水猴”,投水自杀或者意外而死的人,会徘徊在淹死的地方,变成水鬼,然后在水里耐心的等待,引诱,或者是强迫人落水而死,来当自己的替死鬼。
如此数量庞大水鬼,只能说明这片园子里曾经死过很多人,而且都是意外惨死,魂魄一直徘徊不去,最后因怨念化为水鬼。
“一个月前回都的时候在一位朋友的引荐下买的,怎么了?”
“殿下的朋友将这园子引荐给殿下的时候,可有同殿下讲过有关这个园子的事情?”
檀渊仔细回想了下,道:“他只是说这个园子之前是一块荒地,被他一位叔父买下修了这个园子养老避暑,后来他叔父因病去世,这园子几经辗转便落到了他的手上。”
姜灼衣皱眉,如果真的如檀渊朋友所说,这园子是他叔父生前修的,这个园子生活的无非就是他叔父和一些下人,可是院子里如此数量庞大的水鬼,还有那不用放出神识都能感受到的怨念,绝非死几个下人就能够形成。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园子里曾经发生过命案,横死了许多人,那些人被投到荷塘里,怨念久散不去,最后化为一群水鬼,潜伏荷塘。
“阿霁为何突然问这个。”
姜灼衣转了转眼珠子,装作一副柔弱的样子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园子到了晚上怪阴森的,心下有些害怕。”
檀渊揽过她的肩,安慰道:“阿霁莫怕,我第一次来这园子的时候也感觉有些阴森,但熟悉之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姜灼衣闻言点头,便摸黑跟着檀渊向屋子走去,刚走了两步,檀渊忽然丢下她回头向亭子走去。
姜灼衣赶忙放出神识和威压,只见那些水鬼又暗搓搓地游到了亭子那里,可是不知道为何,就是迟迟不肯靠近,只是虎视眈眈地盯着檀渊。
姜灼衣心下便有些疑惑,檀渊只是一介凡人,离开她的威压圈,应该极易被水鬼盯上才是,为何那些水鬼却迟迟不敢靠近他呢?
正疑惑着,她忽然瞥到檀渊身上一层淡淡的明黄的光晕,心中豁然开朗。
怪不得这些水鬼不敢靠近,感情人家是未来的天子,身上自带龙气镇压呢。
这时,檀渊也提着灯笼向她走来了,原来他返回亭子竟只是为了拿一盏灯笼。
只见他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牵过她的手,那段昏暗的路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明亮了许多,他小心地为她开路,不时提醒着她注意脚下。
姜灼衣望着他昏暗灯火下的侧脸,忽然就觉得很安心。
二人走进屋内,园子的管家早已为二人备好晚餐,在温暖的烛火下,二人有说有笑地开始用餐。
吃到一半,姜灼衣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屋子,来到荷塘边。
若是檀渊没有将这园子送给她,她还能装作没有看见那些恶心的东西,但是现在这个园子既然已经归她了,那她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水鬼极易集结成崇,这个园子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道那些水鬼在这里困了多少年,这么强的怨念。
消灭水鬼的方法无非两种,一种渡化,一种绞杀,她要是没有答应日游神不用法术呢,倒可以直接全部绞杀,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就只能用渡化了。
要想渡化他们,只能够找到让他们产生怨念的源头,把源头消灭了,自然就能渡化成功。
想着,姜灼衣收敛了气息,假装坐在荷塘边玩耍,这时,一只没有眼力见的水鬼悄悄地靠近,趁她不注意抓住她的脚踝,想把她拉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姜灼衣一把擒住了那只水鬼的手,直接硬生生地把那水鬼拖了上来。
离了岸的水鬼就像没有了爪牙的猛兽,杀伤力大打折扣,姜灼衣一脚踩住那水鬼扑腾的身子,俯下身,眯眼道:“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姜灼衣跟他说话,那水鬼明显吃了一惊,半晌,才点点头。
“你因何化鬼?”姜灼衣问。
水鬼的目光变得怨毒起来,他极力嘶吼道:“罗......罗......杀.......水......”
姜灼衣一巴掌过去,打得水鬼一脸懵逼:“小声点!慢慢说!”
水鬼挨了巴掌,当下收敛了许多,在他含糊不清且缓慢的表达中,姜灼衣大概知道了他是被一个叫罗元的人杀害然后丢进了水里,因怨气难消,最后化为水鬼困在这方池塘。
姜灼衣本想再问点其他的,但是由于水鬼不能离水太久,她便放了那水鬼,又钓了只水鬼上来。
这只水鬼应该死得不久,还没有忘记怎么说话,表达能力也要强一点,不过遗憾的是,他是被其他水鬼拖下去淹死的。
姜灼衣像这样反复钓了七八个水鬼上来,得到的答案要么是被其他水鬼拖下去淹死的,要么是被一个叫罗元的人杀死的,心下已经有了打算,便提着裙子回到屋里。
她和檀渊愉快地吃完了晚饭,准备打道回府。
走出小屋,姜灼衣愣在了原地:只见原本昏暗的园子里挂满了灯笼,桥上,亭子里,路两边,跳动的烛火交相辉映,照得整个园子亮如白昼。
看着姜灼衣惊讶的神情,檀渊解释道:“你不是说你害怕么?我就让下人们多点了几个灯笼,心想等园子被照得和白天一样亮,你就不怕了。”
姜灼衣心下升起一股暖流,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
两人携手向园子外面走去,路过荷池的时候,姜灼衣悄悄取下腰间的玉佩,丢进了池塘了,然后装作一脸惊慌的样子说:“哎呀!我玉佩呢?我玉佩不见了。”
檀渊安慰道:“阿霁别着急,仔细想想,可是落在屋里了?”
“不对,我刚出来都还别在我腰上呢,应该是落在荷塘里了。”
“那玉佩很重要吗?我再送你一个如何?”
听到檀渊要送她个新的,姜灼衣连忙道:“不不不,那玉佩是我娘在我及笄的时候送我的,于我而言有与众不同的意义,丢了它,我怕是会伤心难过许久。”
檀渊沉吟片刻,安慰似的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别着急,我派下人们下荷塘里找找。”
说完,他便叫来了管家,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管家便领着一队人来到荷塘边挨个挨个脱了鞋袜下荷塘找玉佩去了。
姜灼衣在岸上站着,悄然扩大了自身威压的范围,那些水鬼见状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那些下塘的下人。
既然这些水鬼大多数是被一个叫罗元的人杀死的,想要渡化他们定然是找到罗元然后把他抓过来抵消那些怨气。
至于该怎么找到罗元,她思前想后,觉得既然这个罗元杀了这么多人,还是交给专门负责刑事的官员追查比较好,而她只需要将这个案子的蛛丝马迹暴露给檀渊即可。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个小厮在淤泥里摸出了一个头盖骨,当场吓得跌进荷塘里,害人捞了好半天才捞上来。
不一会儿,又一个小厮在荷塘里摸到了一截手骨。
像这样,玉佩被摸到之时,岸上已经陈列了八个头骨,十三个杂七杂八的骨头了。
檀渊看着岸上陈列的两排骨头,眼里露出一丝寒芒,只见他丢下一句“封锁荷园,尸骨送至廷尉”便带着姜灼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