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策谋
晚秋早早地起了,穿了身白色的练功衣在院中与吴棻和四季、二义练剑。文博走了进来。
“秋儿,千玉走了,你知道么?”他说。
晚秋点点头:“知道,昨晚他不是说么?”
文博疑惑不解地道:“你不是说要找他帮忙么,怎就这样让他这样就走了?”这可不是晚秋的性情呀!晚秋笑笑,将木剑放下,与文博回到屋内。
文博道:“昨夜你一定去找过千玉了吧?”
“知我者师兄也!”晚秋顽皮地眨眨眼,道,“你想想,这世间有何组织能赛过龙门的情报网?”
文博自是知道,龙门之下共有三十六个堂,其中的寻仙堂专门替人提供情报,无论是上天入地,无其不能找到的人,无其不能查出的事。昨晚,从梅园出来,待大家都散后,晚秋便去寻龙千玉。好说歹说,他才答应帮她。为了不暴露,他今早就离开了公主府。所以,她才能如此安心地舞剑。
文博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问:“不是说今儿要去宫里么?要不,我同你一起去。”
晚秋笑道:“又非龙潭虎穴,何须惧?即便是,但俗语有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去走一遭,怎能看清他的真面目?这二皇子,我觉得他的疑点甚多,但却看不透他的内心,是自己分神术学得不精,还是他城府过深,或他本是深藏不露之绝顶高手,这多少让人有些担忧呀!——哎,不知这宫内有多少这样的人,还有宫外呢?那个幕后之人,到底是怎样的呢,如此奸诈,如此嚣张,简直将这西楚看作无人之境嘛!”
“那二皇子看似平和软弱,但眼底间或一闪而逝的犀利就不由让我奇怪了,昨晚听你一说,更是觉得此人定有问题。现在你又说,连你使用分神术也看不清他的底细,便足以证明,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他平素的表现,不过是一种伪装!是敌是友,是奸是忠,我们必须分辨个清清楚楚!”文博斩钉截铁地道,“今儿,我定要与你会会此人!”
晚秋沉吟片刻,道:“我想,还得让楚流云跟我们一起去的好,若他也无法识别二皇子,——哼!我便可以作出判断!”
提到楚流云,文博就笑了起来:“我说,秋儿,这楚流云此次看起来怪怪的,你可要当心哟!”
晚秋脸一红,嘟嘟嘴,道:“什么当心,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师兄不过是说说罢了,瞧你紧张干嘛?”文博呵呵一笑,让她上楼,“待会儿我来寻你。”
晚秋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师兄与师姐真是情深意长呀,不过暂别一小会儿便想得紧。哎,看来蓬莱阁得赶紧开业,不然老让你们这样隔山隔海望断秋水,旁人见了,还以为是我的不是!”
“小丫头,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想请林洛帮着采办一些东西。”文博板着脸喝道,但脸早已红透。
晚秋笑得喘不过气来,对着他的背影嚷道:“师兄何须解释,秋儿自是明白的!”文博哪敢再理会,赶紧离去。
吃罢早膳,晚秋正想让春儿去请楚流云,他倒自个儿来了。一袭黑衣,脸如寒冰。晚秋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这个,你……进早膳没?春儿,快给楚阁主端碗多宝粥皇!”她对春儿说罢,陪笑着,“那个,冰……流云呐,你尝尝我的手艺吧!”
楚流云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好笑,表现出的却是一声冷哼:“既然你有心,我岂能不领情?”
撑着面,静静地看着他喝粥。他若无其事,镇定自若,慢条斯理,动作优雅,用两指捏着勺,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吹,放入口中,慢慢地咽下,神情专注,好似在享受什么玉露琼浆。
晚秋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心里盘算着该说些什么。哦,这气氛太沉闷了,让她的心也不安起来。
“你还想看多久?”
晚秋惊了一下。见楚流云正戏谑瞧着她:“该不是想把我记到心里去吧!”
“谁在看你?”她羞红了脸。这冰柱子怎也学会贫嘴了。
楚流云呆了呆。晨光透过窗棂,稀稀落落地洒在她的面颊上,朦胧而柔和,近在眼前,却恍如梦境。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微微抖动,心也跟着颤动。他不禁伸出手来,轻抚着她的秀发,眼波如水。
晚秋感到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忙清了清嗓子,轻轻地站起来,极力保持着平和:“流云,今儿我要去宫里,你可否陪我和师兄同去?”
“哦——”楚流云将手收回,掩不住眼底的失望,淡淡地道:“原来,你是要我去探探二皇子的底细呀!”轻叹一声,“怪不得先前如此殷勤。”
“不是啦,我……”晚秋忙辩解,不由有些泄气,自己怎么在他面前如此气短,真是的。算了,不求他了!她将手一挥,道:“若你不方便,我和师兄同去便成,不劳烦你了!”
楚流云细细地看着她,叹道:“你怎不像恳求龙千玉那般对我呢?无须低声下气,无须赔笑打诨,无须撒娇卖痴,不过是轻轻的、柔柔的。在你心中,是我不如他,还是因与他更亲近?”
“不是……”
“嘘!”楚流云手指轻轻一摇,继续道:“我知道,是我让你惧怕。对么?”
晚秋顿时无语。不可否认,一直以来,面对楚流云,心里总有些发憷,深怕说错了什么。虽然,也知他的内心并非如外表一般冷漠,也知每一次他都会竭力帮助自己,但是仍不能像对其他人一样坦然,一样自在。
对千玉,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亲近,看到他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所以自然而然地粘上去了,毫无他念。而千玉对自己,也像亲妹妹一般。彼此纯真而坦诚。
对益西,她却有些愧疚。他付出太多,而自己只是一味地汲取,还心安理得。他是那么好,无论是性情、品德、才识、武功,还是世人皆知的容貌,可偏偏对自己好,无原则地宠溺。每当他微微地笑着,温柔地凝视着她,指尖轻轻地滑过她的面颊,若捧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肩,柔柔地将暖暖的唇印在她的额上,她都禁不住一阵恍惚。自己配拥有如此美好的他么?一切恍如梦中。
对林洛,她是自在的。虽然他满口胡话,放荡不羁,但让她感到他触手可及,真实可信。
对云风,她是怜惜的。在坚毅无情的掩饰之下,内心却是那么敏感、脆弱,像一直隐忍着泪水的孩子,怎让人不心疼?
对珍王爷,她是坦然的。多才多艺,富贵却无骄横之气,温文尔雅,让人欣赏不已。
除却千玉,其他对自己的好,不是不知,只是……哎,她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是自己错了么?不该结识他们,相遇便罢了,不该相识、相知。惹了一身的恩怨。可自己定是要辜负他们了,那时,他们定会恨极了自己。“人生若只如初见。”当初,初遇时,是那么无忧无虑,日子长了,人长大了,什么烦恼都有了,还是当初好呀!
见她一直沉默不语,眼色黯然,楚流云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曾说不陪你走一遭,何须感伤?怕不是为了我吧!”
晚秋抬起眼,眼中的太多情绪让他心中一怔。真想看清她的内心,但是,他不忍用分神术,只是凭着自己的心细细地感受。
文博走进来,见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有些怪异,轻咳一声,道:“原来楚兄在这里,让我好找。”
楚流云忙收回目光,恢复一向的平淡:“我对昨晚之事仍是有些疑虑,所以想与你们一起去瞧瞧那个二皇子。”
晚秋急忙唤春儿将碗筷撤下,让座摆茶。文博察觉到她的慌乱,有些好笑,戏道:“秋儿何时如此客气了?”
晚秋一听,脸红了红,随即娇嗔道:“师兄是取笑我不懂规矩吧?师姐自然是世间最好的!”
“又贫嘴!”文博见她扯到自己身上,忙转移话题:“此次本不应该劳烦楚兄的,因为你现在是新月的使节,又是新月的尊主。只是那二皇子很是让人怀疑,而秋儿又无法将分神术运用到无人察觉,只好连累你了。”
楚流云慢慢坐下,淡然道:“文兄何出此言?即便你们不说,我也不放心秋儿前去。此行,必须小心行事,不要让人拿了把柄。但是,我顾虑的是,若他见到了我,更会防备。”
晚秋一笑:“还不简单?不过要委屈你了!”
“哦?”楚流云略一思索,道,“你不是想让我易容吧?”
“这法子甚好!”文博赞同。
楚流云摩挲着下颌。晚秋以为他不情愿,便道:“你放心啦,我定会给制你一张最最俊朗的面具,不让你的英名受一丝损坏!”
什么最最俊朗的面具?我还不够俊朗么?什么英名?流云阁是神见神怕,鬼见鬼愁。楚流云一阵暗笑。“我是想,得扮作你身边的人才好。谁呢?林洛?身形不像,再则他也不肯。云风?姿态不同。珍王爷?那份文雅更不可学!”
晚秋左瞧瞧,右看看,眼前一亮:“吴棻可好?”
文博也觉两人除却容貌,其余真有一两分相似,再则,那个二皇子虽远远地见过吴棻,怕也不曾留心,哪能分清真假?“如此甚好!”他道。
楚流云也无异议。
事不宜迟,晚秋忙上楼取来面具和特制的颜料,唤吴棻进来,让他坐了,仔细地在面具上描了起来。不多会儿,一张栩栩如生的脸便出现在大家面前。将它覆在楚流云面上,吴棻也禁不住惊讶万分,感到简直不可思议!楚流云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瞧瞧吴棻,甚是满意。
“不过,你还得换身衣裳才好!还有那配饰。”晚秋抿嘴得意地笑。吴棻忙取来自己干净的衣衫,春儿也将梳子等物取来,替楚流云换妆。仍是黑衣,却无奢华之感,发也用一根绸带简单地束好。楚流云站起身,与吴棻并肩站着,连晚秋也差点辨不出来。
春儿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叫“神奇”。文博满意地点头。晚秋仔细打量着,不由皱了皱眉。
“还有何差别?”文博问。
晚秋嗅了嗅,道:“他们身上的味道不同!”
文博仔细一闻,没发现异常。但晚秋却道:“楚流云,你身上带了什么香囊,怎有股特殊的香气?这在寻常之人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吴棻,他是剑客,身上更不会有这种味道。”
春儿凑前一闻,也说是有香气。
“我没带香囊,这里面的衣裳也不曾熏香。”楚流云否认着,一边也对着自己嗅了嗅,没闻出什么异味。
“那便是自身带的了!”晚秋道。她身上也自有一股天山雪莲之幽香。
这个怎办?文博犯了愁。那二皇子是精明之人,若细心些,定会发现蹊跷。
“无妨!我去配几味药放在身上,便可掩盖了!”晚秋倒也有对策。
春儿赞道:“二小姐就是心细!”
果然,现在大家只能闻到淡淡的药香了。而此刻,已近巳时。不再耽误,晚秋、文博、楚流云带上四季进宫。林洛与云风、珍王爷哪能放心,但也无奈,只得在府里坐立不安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