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小瑶之死
堂前,坐着一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面沉如井,偶尔眸底闪过一丝凌厉,容貌与林洛有几分相像。这便是林家堡堡主,林岳峰。
侧面,坐在一对面色不佳的中年男女。这便是王无双的父母,父名王敬,母为陈氏。
面前,密密地跪了一地的人。小瑶跪在最后,瑟瑟发抖。
“你们的话都说完了?”林岳峰淡淡地道。
“主子饶命,是奴婢没有及时制止少主子,没有照顾好表小姐!”小瑶咚咚地磕头求饶。
“饶了你?好!”林岳峰的语气平淡。
小瑶忙欣喜地道:“谢主子开恩,谢主子开恩!”
但林岳峰身旁垂手站着的大总管林云舟心底一寒,脸颊抽动几下,不敢作声。
“云舟,你说,我该放了她么?”林岳峰叹了声,道,“好歹她是你的宝贝女儿,而你是自小便随在我身边。”
林云舟迈出几步,跪下:“这丫头恣意妄为,罪该万死,只求主人赏她一个全尸!”说完,便砰砰地顿首不已。
小瑶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林岳峰冷冷地看着,不动声色。
陈氏抹着眼睛,道:“妹夫,你要给我家无双做主啊!她好惨,整日神情恍惚,见了人便害怕。这奴婢是该重重处罚,但当日那事是她能阻止得了的么?”
王敬忙扯了扯她的衣襟。而那陈氏怒道:“呸!不中用的蠢材!无双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你自是不心疼,但她可是我的心头肉啊!我的儿呀,你被人害得好惨啊!”她嚎哭着。
林岳峰皱了皱眉,冷哼一声,道:“如此说,你们王家是想让洛儿替无双丫头偿命!”
陈氏一怔,忙止住哭声,道:“不,不是!洛儿是林家堡唯一的继承人,我们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等让妹夫你为难的事。”
“对对对!我们怎敢让妹夫为难?”王敬陪着小心。
林岳峰端起茶盏,慢慢地抿了抿,淡淡地道:“既然不让我为难,那你们又要我如何处置?要钱?好说,开个价!”
陈氏“呼”地站起身,忿然道:“我说妹夫,虽然我们王家比不上林家堡财大气粗,但日子也算勉强过得去,这卖女求荣的事儿我们还做不出!”
“砰!”林岳峰将茶盏重重一搁,冷笑道:“钱不要,那你们想要什么?”
陈氏吓了一跳。王敬眼睛直跳。稳稳心神,陈氏仗着胆子道:“我,我们也不想要什么。只是发生了这等事,让无双有何颜面苟活于世,难不成就让她绞了发当姑子去?呜呜……那丫头好歹也是妹夫你看着长大的,难道就忍心眼瞅着她白白让人羞辱了去?我王家只此一女,虽不能传宗接代,但也指望着她能养老送终呢!”说着,又是一阵哀嚎。王敬也忍不住抹着眼泪。
“呵呵!”林岳峰蓦地笑了起来,让王敬夫妇心中直打鼓。“原来,你们是想让无双入我林家的门呀!”
“这个,那个,不是如今也没法子么?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我们也是不得已。”陈氏扭捏地道。
“好说,好说!”林岳峰大笑。
陈氏不禁喜形于色,点了点王敬,道:“我就说嘛,妹夫怎会不顾及亲戚的情谊,绝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的!阿弥陀佛,这下子我就放心了,无双那丫头打小便是立志要嫁给她洛表哥的,对旁人都是不屑一顾,如今虽然受了些波折,但好歹也算苦尽甘来遂了心愿!”
又对林岳峰笑道:“如此,我们也是儿女亲家了,过去的事儿我与无双他爹也不再追究,就当是小两口闹闹性子,只是还希望妹夫能多多约束洛儿的脾气,对无双多担待一些就成!我家无双啊……”
王敬抬眼一瞟,见林岳峰唇边显出一丝戏谑,暗道一声“不好”,一把捂住陈氏喋喋不休的嘴,讪笑道:“妹夫,那不过是贱内的一厢情愿,孩子们只有自己的想法,虽说发生了这等事,但作为爹娘也不能违背了他们的心愿不是?所以还是问问才好,问问才好!”额上已是汗珠密布。
陈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将他的手狠狠一甩,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敬的鼻尖骂道:“你还算人么?且不说你家妹子在世时曾指腹为婚,单单是此次发生了这件事,让无双受了偌大屈辱,你当爹的不能替她做主也便罢了,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你是不是想逼死自己女儿啊!呜呜,你这窝囊货,干脆把我一刀杀了也还干脆,再去找几个小的,给你生十个八个小崽子,如此也不至于断了你王家的香火……呜呜,我就知道你这老不死的早就对我娘俩看不顺眼了,这下子可好,一了百了……我不活了,不活了……”哭骂数落着,揪住王敬就开始抓扯。
王敬一边狼狈地躲避,一边叫;“我的夫人啦,天地良心,为夫从未有过那些想法!”
“良心?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否则自己的女儿被人白白欺负也不敢放个屁!人家的儿子固然是个宝,自己的女儿就命如草芥不成!”陈氏越说越气愤,想到女儿那一身伤,那痴呆的样子,悲从心起,大哭起来。
“啪!”一声巨响,陈氏惊得张大嘴巴,王敬乘机摆脱她的纠缠。林岳峰淡淡地用眼风扫了一眼堂内之人,语气冷漠不带一丝感情地道:“这不是你们王家的院子,要打要骂自回家去!今儿既来到此地,便是要解决事情的。那件事无论是何原因,终究是我家洛儿欠了无双丫头的,我林家堡也不能落了人口舌。既然你们有心让无双进我林家,也是未尝不可。林家多少也是有些产业,也不至于多养一个人都不养不起。你们也放心,有我在,决不会短了无双的吃喝用度!”
王敬和陈氏细细听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半饷,王敬忐忑地问:“妹夫,你的意思是……”
林岳峰淡然地道:“先前我便说了,我林家多少也有些产业。一直以来,林家都是一脉单传,人丁凋零,而洛儿又是年少风流耐不住寂寞。我想,你们也不必指望他只立一房内室。至于无双是做小还是为大,那便要看她自个儿的本事了!”
“不行!我家无双虽比不得皇室公主郡主尊贵,却没有给人做小的!”陈氏一听,立刻激动地嚷起来。
“也罢,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更不想委屈了洛儿!”林岳峰轻轻叩了叩桌子,道,“丑话说在前,是你们自家不情愿,莫要怪我林家负了谁!还有,发生了此等事,想来林王两家都失了颜面,过多往来却是不好,以后生意上能不发生纠葛最好!”
“妹夫,你,你……你要断了与王家的生意?”陈氏惶然道。
“林家堡的主母,洛儿的亲娘已过世多年,林家与王家也便再无瓜葛。以后,妹夫二字还是不要乱喊的好!”林岳峰的话寒冷彻骨。
王敬差点瘫倒在地。陈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反驳道:“逝者虽逝,但林王两家终究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终究有情分的啊!”
“情分?”林岳峰不由冷笑,“若非因为这情分,你王家能有今天的风光?若非因为这情分,我家洛儿能被人陷害?哼哼!洛儿虽是风流,但有自己的原则,从不强迫于人,何况对你家无双一直不情不愿,如今又怎会头脑发热犯了糊涂惹祸上身?因为念及两家的情分,我才不去顾及洛儿的感受替他做了主让无双进门,你们却还妄念做大做小!”
“你……”陈氏还要理论,被“啪”地狠狠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脸不敢相信地望着王敬。
“这个,妹夫……哦,不,是堡主。堡主,您能首肯无双进林家的门我们已是千恩万谢,不敢再强求。”王敬弯着腰媚笑着,见陈氏要发作,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如此甚好!”林岳峰慢慢地端起茶盏,叹口气,“就不知洛儿是否情愿了!”
“我自是不情愿!”一个声音传来。紧接着,林洛的身影转过长廊,走进来。
“洛儿,你怎不好生歇息去?”见林洛一脸的憔悴,林岳峰心疼地道。目光一冷,喝道:“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竟然惊醒了少主子!”
林洛身后跟着的几个属下吓得赶紧跪下求饶。
林洛寒着脸坐到林岳峰对面,道:“老爹不是要娶儿媳么,我怎能安心休息?说不得待我醒来,连骨头渣子都被你卖个精光!”
林岳峰连连喊冤:“哎哟,我的儿,你爹我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会害你?若你真不愿意,那咱就算了,大不了多赔些钱。”
陈氏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嚷道:“不成,不成!妹夫……堡主您刚刚答应了让无双进门儿!”
林岳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眼对林洛小心地笑着:“都怨爹考虑不周,不过,洛儿啦,这次好歹卖爹一次老脸,就勉强将那丫头娶进门算了,反正你也不亏,以后看到顺眼的再娶几个。哎,自从你娘死后,我是又当爹来又当娘,一天天看着你长大成人,就盼着你能为林家开枝散叶,何曾想到如今还是不让你爹报上孙子。爹对不起你死去的娘哟!”说着,就抹起来眼睛。
“算了,老爹,不要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如何挤眼也是挤不出泪来的!”林洛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呵呵,还是我儿最懂得老爹!”林岳峰把手拿起,笑嘻嘻地道,“我不是看你神色不好,才想着逗你开心嘛。”
“您也甭转换话题。今儿我便将话撂在这里,要让那贱人入林家,做梦!”林洛狠狠地道。
“你……”陈氏气得直打哆嗦,指着林洛道,“好歹她是与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你怎能如此羞辱她?再说,是你自己做错了事,却反咬一口诬人清白!”
林洛顿时满目戾气,手一抬,那陈氏便飞出丈余,扑通跌倒在地。“我,最恨别人指着我的鼻子!”他一字一顿地道。
“洛儿……不不不,少堡主大人有大量,贱内不知您的忌讳,就饶过她吧!”王敬赶紧哀求道。以前尚不敢在林洛面前拿大,现在更是忌惮。若惹恼了他父子,且不说无双的事儿,即便是王家,正是王氏,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老爷,这口气咱怎么也得讨回来,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陈氏倒是发狠了,扶着门框站起身,大声嚷道,“无双被他害得要死不活的,如今却不想负责,这天下还有公道么?我们是拿他林家堡没辙,但总有人能治得了他!哼,听说龙门少主此刻便住在长公主府,咱去求龙门少主主持公道!”
听得她提到长公主府,林洛心里一阵酸涩,紧紧地握住木桌边沿,眯缝着眼,厉声道:“都是那贱人,害得我被小秋儿误会!还妄想嫁到林家!哼哼,若非小秋儿令人传话,不让我对付那贱人和小瑶这贱婢,我早就将她二人碎尸万段!”手一松,半边木桌竟化为粉末,唬得王敬夫妇胆战心寒。
“洛儿,你的身子尚未恢复,就不要乱动真气。来,坐下歇一歇!”林岳峰连忙好言哄道。
“老爹,你儿子被人害得颜面扫地,让大伙儿以为我是万恶不赦之徒,心头这仇恨如何消除!”林洛嘶声吼道。
“乖儿子,当日到底是怎回事,竟让你失了理智?”林岳峰坚信自己的儿子是被人陷害。
林洛恨恨地指着小瑶道:“都是这贱婢与无双那贱人勾结起来下的套子!那日,这贱婢告诉我,说她们翌日一早便离开此地,要我去相送。还说,此后再也不纠缠我。我想着好歹也算亲戚,便应允前去。当我寻到她们的住所,这贱婢引我进了那贱人的房间,便闻到一股异香,以为不过是女子所用的脂粉,便未留意。不料,便无法控制自己……若非小秋儿和云风赶到,将我打晕,我当日便已活活折磨死!最该死的是这贱婢,竟然引来了小秋儿,让她看到那不堪入目的一幕,误认为我是衣冠禽兽!贱婢,我答应小秋儿不动你丝毫,但是,林家堡上上下下未答应!”
“少主子,是老奴管教无方,这贱婢……就由老奴亲手处置!”林云舟对林洛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砰”的一声,一掌击向小瑶的头颅。小瑶还未及哀呼,便倒在血泊中。
“云舟!”林岳峰制止不及。
“你……该死的老奴才!我还未追问她到底是受何人指使,你便杀了她!”林洛气得火冒三丈五窍升烟。
“啊!老奴该死,竟误了少主子的事!”林云舟后悔莫及。
“罢了,也难为你了!”林岳峰道,“云舟,你起来吧!”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急冲冲地跑进来,一见林洛便喘着粗气道:“少……主子,不好了,晚秋小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