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城人在姑苏,工作却不能彻底停摆,每天必须等他拿主意的大小事务,一点都不会少。不过这两百多平米的房子显然不能容纳他的整个工作团队,所以,韩东延最近成了跑腿的。
“韩先生,您喝水!”
被老板的丈人称一声您,韩东延真的受宠若惊,想都不敢想,“顾先生,不客气不客气,我等易总签了字,就走!”
“那也不耽误喝水!”
看看关闭的房门,韩东延斗胆喝了一口又毕恭毕敬放下杯子,易南城十分在意顾怀安和宁月,他自然更不敢造次。
“他们两个平时就这么忙啊?”
宁月眼看作为助理的韩东延和米露不可开交的样子,隐隐担心,这都知道白领金领风光,这工作强度,也太过了,根本就是不年不节,没日没夜。
“伯母,易氏交接不久,易总的事情才会多一点,不过已经平稳过渡,您放心!至于太太,易总不会让她太操劳的!”
顾倾然敲着文件,咬着苹果,“学长,你还是先回去吧,这样多耽误事!”
易南城快速签着文件,“易太太,我们刚刚订婚,难道要分居吗?”
“什么分居,你在酒店工作,不是更方便嘛!”
易南城合上文件夹,突然直直地看着她,“最近我在想,人生苦短,我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分离上,以后我们任何一方出差,另一方必须陪同!”
“陪同!你那么大集团不管,陪着我?”
“嗯!我觉得可以!”
韩东延不知怎的,打了一个喷嚏,感觉到什么压力迫近。
“学长,忙完,我带你去看个人,好不好?”
顾倾然说话,跟平时不大一样,易南城一下子便猜到,是什么人,觉得这个比文件重要,索性合上文件起身拉着顾倾然的手,“我带来了一箱子糖果,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
“本来就是准备拍他马屁的,现在——也是!”,易南城叹了口气,这遗憾真是没法弥补的,抱歉也就不用开口了,“我要坦白,他病的仓促,我没来得及想办法。他走的时候,我也是知道的,更知道爸爸妈妈选择瞒着你,便做了同谋!然然,他们和我一样,不忍心看到心爱的女孩伤心欲绝。毕竟,直面离别,真的很残忍!”
顾倾然抱着男人的腰,脸都埋到他怀里,说起离别,其实痛不痛他更清楚,顾倾然有些心疼,易家业离开的时候,自己都没有陪在他身边,“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
“傻瓜!都过去了!”
“外公的事,还有别的同谋吗?”
想起去年,他们还一起去见了她的表弟,易南城点点头,下巴正好碰到她的脑袋,软软的很舒服,“应晨是我告诉他的,他是男人,得受些打击!”
“易总,我发现,你对人不太公平!”
顾倾然仰头,眼底调侃与戏谑,让易南城一阵好笑,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自己做事,要说不公平,多半是因为她,她还好意思说。
“嗯!偏心你,我一直不否认!”
顾倾然小嘴一翘,“应晨要进你的公司?你可不许包庇他!”
“他主意大着呢,你们家的孩子啊,都倔!不过,倒都聪明!”
“哼!”
易南城揉揉顾倾然的头发,“然然,外公最疼爱的人便是你们两个,你们好,他便安心,所以,你们必须快乐!”
顾倾然点点头,再次埋入他怀里,“我以为,我还有很多机会的,谁知道,就晚了!”
“所以,我们对外婆更好,对家人更好,好吗?”
“好!”
“让我想想,我去买几瓶酒,这样好点火!”
“他酒量很不好的!”
“交给我!”
安静的墓园,在萧条的冬季,更显的伤感了。哪怕是下午的阳光,也温暖不起来。
外公长眠在竹林掩映的山尖,爬上来真不容易,易南城呼吸平静,顾倾然却上气不接下气,可她倔强得非要自己一步一步上来。
墓前,已经站了一个英俊的少年,似乎在等他们,面前一盒子的糖跟巧克力,化了——
“这么早!”
“明明是你慢!”
“对你姐能恭敬点吗?”
应晨充耳不闻,倒是对易南城很客气,“姐夫!来啦!”
易南城点点头,对这称呼很满意!
“喂!你们俩是在合伙欺负我吗?”
易南城揉揉顾倾然的头,他们姐弟的斗嘴,真是一刻不会停,不过倒是让她一直低落的情绪好了些,“不介绍一下?”
看向墓碑灰白的照片,顾倾然伸手摸了摸,冰冷的,不是外公的温度。
“我家外公最帅了!老头,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了,说好,看我出嫁的!”
说着便想哭了,可想起易南城的话,顾倾然吸了口气,忍住了,“这是易南城,你看,好看吗?以前你常说,我家然然最好看,以后,得多神气的小伙子才配得上啊,现在你看,是不是很帅气,配你的然然,是不是刚刚好?”
“他可要娶你最喜欢的然然了,你答应吗?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应晨转身走下一个台阶,不去打扰他们,曾经一样被蒙在鼓里,一样难以接受的人,还有他,可他是男孩子!他的姐姐最好了,他从小就崇拜她,也喜欢跟着她,替她挡着调皮男孩的骚扰,陪她闯祸,如今,她要嫁了,真好!他想外公也是应该放心的。
易南城深深鞠了一躬,“外公,我是易南城,初次见面。然然从前是你最疼爱的人,以后,换作我,来疼爱她,我跟您保证,疼她一辈子!”
易南城拎了个大口袋,除了糖果,还有油,上好的食用油,甚至还有点心。
“这是什么?”
“小笼包!我一直记得,那个偷吃小笼包的故事!”
顾倾然鼻子一酸,是啊,那个会在放学以后,偷偷带她去吃小笼包的老头,已经不在了!
“易南城——”
温暖的指擦去了女孩冰凉的泪,“傻瓜,别让外公笑话!”
下山的时候,顾倾然偷懒了,晃着易南城的胳膊撒娇,“我走不动了!”
易南城乖乖弯下身子,认命地说,“懒丫头,还不上来!”
高大的男人背着乖巧的小女人,这画面在寂静的山间小道,那么唯美。应晨拍了照,暗暗在心里说,外公,你可以放心了,顾倾然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遇到了这个男人吧!
“好好读书,应晨,保护她,会是我未来的人生!”
应晨再次想起这些话,笑了,易南城的承诺,他相信!比起过去的十六年,易南城给的七年,才是真的宠爱,未来,还会更好吧。
前面缓缓前进的两个人,顾倾然好听的声音传来,“学长,累吗?”
“不累!”
“我突然没有那么难过了!”
“嗯,因为我们在一起!”
回家的时候,宁月在跟人视频,舅舅似乎是盛情邀请他们带着外婆去京城过年,顾倾然看到宁月似乎犹豫,心知,是为了她跟易南城。
“去去去,就这么定了!”
“死丫头,谁让你答应的,你看——”
“易南城,我们去京城过年吧!”
“好啊,原本,我每年都会去。”
顾倾然对妈妈挤挤眼,“是吧!”
易南城参加顾倾然的家宴,还紧张了好久,头一次看到易南城这样,顾倾然玩心大起。
“易先生,他们都是最普通的长辈,你至于吗?”
“我没有太多做小辈的经验,有点——别扭!”
“你不是嘴甜得很?”
“爸妈不一样!”
“姐夫,你最好适应,三姑六婆的杀伤力,堪比原子弹!”
“我听说,有人拒绝出去相亲!”
应晨白眼赏给顾倾然,“我才几岁!”
“比我小一岁!”
“男子汉先立业后成家!”
“哟!志气不小啊!”
“留在公司?”
易南城知道,应晨专业很不错,他的见习在自己的公司,却是做了很久他才知道,是个不错的男孩。
“嗯,先待几年看看,还想再读几年书!”
“很好,年纪还小,确实不着急!”
“易先生,年纪还小!你怎么就要拉我去结婚了?”
易南城拧了拧她的鼻子,“你还小,可是我老了!”
石语风对于顾倾然带着易南城来逛母校十分没意见,她乐颠颠领着路做着灯泡,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对着那张布告栏的照片,易南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看得石语风一阵晃眼。
“那个你要不要去看看刘师太,她老人家每天都在办公室。上次你来她不在,我都没敢吭声,她可是平均每周惦记你一次,至今念念不忘在班级投影你的大作,您老在美国这些年,耳朵没红过?”
顾倾然的一只小手被易南城握在手心放在口袋,另一只怕冷的手调皮地往他怀里塞,“去不去?看看我的老师?”
“空手去啊?”
“我没空手啊,不是带着你嘛!”
“嗯!带套书去吧!”
“你有准备?”
易南城笑笑,她的资料烂熟于心,准备了七年多,自然事无巨细都在心里。
这个刘师太长得十分书卷,还有几分老学究的气质,深度近视眼镜戴着,整个办公室都堆着书,她埋在其中,浑然不知外面的动静。
顾倾然敲了敲门,她头都没有抬,“进!”
“老师,放假了!”
刘老师推了推眼镜,似乎在辨认面前的人,七年不见,这个丫头越发好看了,她差点没敢认,“顾倾然!”
“老师!”
简单的拥抱,易南城却觉得,顾倾然还真是被宠大的孩子,一个教她两年的老师,依然目光中都是疼惜,还好她是我的了!
“这是?男朋友?”
“老师,您好,我是易南城,然然的——”
“老公!”
“啊?这么早——老师以为,退休都吃不上你的喜糖呢!哎!这下可真是不回来了吧!”
温馨的谈话谈到了夕阳西下,顾倾然挽着易南城走出校园,“你看,易先生,你可是娶走了姑苏最讨人喜欢的女孩呢!”
“嗯!我很幸运!”
家宴在姑苏运河边,都是姑苏地道的菜色,易南城第一次来,按习俗,长辈都要给红包,他长这么大,真的很少被人当面塞红包,拿在手里,不知道怎么办。
“你不要,我要!”
顾倾然喜欢红包,她才不会不好意思,统统塞回包包里,“易南城,你看,你多好,带你出来吃饭多有面子,还赚钱!”
易南城轻轻叹息,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这些小钱她倒是拿的眉开眼笑,自己送的,她统统不要,不过心里却也没了初来的尴尬。
长辈吃饭,无非家长里短问东问西,易南城礼貌很好,有问必答。
应晨暗暗跟顾倾然说,易总大概这辈子没在吃饭时候说过这么多话吧!顾倾然点点头,其实易南城挺有脾气的,话真的不多,也不爱搭理人,安怡就无数次被嫌弃。心里立刻暖暖的,他爱自己,就是爱的如此没脾气。
饭后,易南城准备买单的,却被推拒,韩东延站在一边特别想笑,他家易总,什么时候买单敢有人抢,还是这样没有技巧的,直接一把拉开,最后还真没付出去,无辜地站在那里。
“学长!”
“嗯?”
“我今晚特别爱你?”
“为什么?”
“因为你爱我,这样明显!”
长长的影子被姑苏的路灯投射在路面,是相互依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