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顾倾然捂着小脸苦兮兮坐在餐厅,易南城看看时间,这个时间,她通常在睡觉。上学的日子,他最常见的便是顾倾然早上慌慌张张下楼,抓起几片面包便去学校,这习惯他真头疼,却怎么也没法帮她纠正。
“怎么这么早?”
“牙痛!”
女孩有气无力的声音,看来真的疼的不轻。神色也恹恹的,两眼无光,整个人毫无生气地趴在桌上,随时准备把自己缩成一团。
“智齿?”
“嗯!”
说着,顾倾然又缩了缩,是真的钻心疼,她的泪一下子溢了出来。易南城看的也是一阵心疼,这牙疼他也试过,真不是愉快的经历,而且不是可以拖延过去的事情。
“去医院吧!”
“不不不!”
顾倾然突然仰起脸,使劲摇着,态度坚决的让人想笑,易南城不禁想起初遇那天,她也是这般拒绝看医生,真是一点没长大。
“这智齿不拔可是反复发作,冷了疼,热了疼,发炎起来更疼的你满地打滚!要是蛀牙面积扩大了,旁边的牙也会坏,那拔起来可就不简单了!那个牙根牢得跟树根一样,要撬,然后拽出来,角度不对还会上锯子,啧啧啧——还有还有,这样你的左右脸会不一样大,那为了美观,你可能要把另一边也拔掉一颗好牙,这简直——”
叶安怡慢条斯理啃着面包,一个劲吓唬这个讳疾忌医的丫头,虽然夸张,可也是实话,谁让这丫头平时甜食不忌口,还光吃不长肉,眼前这个问题她若是不肯解决,以后有的是吃苦的日子,
顾倾然脸色又白了几分,一边疼着,一边又怕着,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让人心里不是滋味,易南城立刻白了叶安怡一眼。
“我有个认识的牙医,很不错,吃了早餐我带你去,保证不疼!”
圆圆的眼睛里薄薄一层水雾,是恐惧也是犹豫,“真的?”
易南城坐下,跟她面对面,小心地哄着,他知道,拔牙最难过的是拔牙之前的心理煎熬,“嗯,我也去瞧过,拔了一颗智齿,一点没疼,就跟打预防针一样。”
“对,我拔过牙,没那么夸张,几分钟完事!”
莫琪的话让顾倾然安心不少,虽然心里想着打预防针她也怕的,可想想叶安怡的恐吓,还是乖乖去了。
叶安怡眼看易南城轻轻牵着女孩离开,摇摇头,真是虐了她了,易南城这修罗怎么这样多变,看她的那一眼跟发射小刀一样,可看顾倾然,真是腻到齁。
“喂,他对旁人,是不是都这么讨厌!”
靳孟乔翻着报纸,看都没看叶安怡一眼,“大哥性格如此。”
“那,那他看到然然怎么就——”
“然然是然然!”
“合着你们都知道他喜欢然然?”
“你不知道?”
“那他怎么不挑明了!”
靳孟乔被吵得看不下去,干脆放下报纸,他也很想知道,易南城为什么让顾倾然住进来的时候,还顺带带上这么个啰嗦的八婆,他感觉这附赠的真是不怎么好,于是酷酷地说,“你问他?”
“我哪敢?”
靳孟乔白了她一眼,丢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夸奖,“我看你胆子挺大的!”
顾倾然打从进来诊所,小手就牢牢抓着易南城的手指,听他跟医生说话,似乎彼此真的很熟悉,然后医生让她躺倒那种凳子上,她小脸就垮了,极度不情愿,死死拉着易南城就是不放。
“没事,我也不走,乖,给医生看看!”
医生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说,“就拔了吧,留着没好处!这会也不是发炎,这牙开了,碰到神经了,所以这么疼,留着发炎了更麻烦!”
在眼眶打转的泪一下子就滑了下来,顾倾然湿漉漉的眼凝在易南城的脸上,似乎在呼救,易南城心里暗暗叹气,他真是心软了,可这不是他心软便能解决的,必须听医生的。
“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庄誉一本正经点点头,走了出去,关上门却是立刻贼兮兮地给格飞打电话,“格飞,你哥什么时候养了个丫头!”
格飞还没睡醒,睡眼惺忪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带来拔牙了呀,这丫头可真好看!”
闻言格飞醒了一点,合着易南城真把顾倾然带出去了,不过想想也不稀奇,看样子易南城也不是闹着玩的,“哼,你当着我哥的面说说看!”
“呵呵,我跟你说,小丫头一听要拔牙,哭的跟什么似的,你哥这会在哄呢,我说,你哥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这架势,真是我听的骨头都酥了!”
这画面格飞脑补的出来,这大半年他没少见,顾倾然这个娇丫头,畏热畏寒还有痛经这个定时炸弹,真是不好伺候,而易南城就舍得在她身上耗尽耐心,格飞摇摇头,以后顾倾然大概会渗入到易南城生活的方方面面,不多久,满世界都会知道他有这个宝贝!
“你小心点,你把那丫头弄疼了,你看我哥温柔不温柔!到时候你不是骨头酥,是疼!”
“拔牙还能不疼?”
格飞心里突然有点暗爽,好期待看到容誉被修理的样子,“哼!反正我哥是没法让她疼的!”
庄誉一身的冷汗,认识易南城多年,易南城厉害自是不用多打听了,可是这事是他自己送上门的呀,他何其无辜?
诊室里倒是很安静,易南城耐着性子等顾倾然哭,好一会,眼看女孩总算平静一点,他才开始扯闲篇,“然然以前拔过牙?”
认认真真想的女孩突然问,“乳牙算吗?”
自然不算,可是易南城有意岔开话题,“拔乳牙疼吗?”
顾倾然又想了想,那么小的事情,谁还记得清楚,“不记得了,只记得医生说拔完牙可以吃一个冰淇淋。”
易南城嘴角弯弯,笑了起来,“那么,今天不拔牙,你可是基本上吃不了冰淇淋了!冷热酸甜都要避讳,你可以吗?”
摇摇头,又摇摇头,顾倾然当然做不到,她食量不大,可是馋!“那个——那个医生会不会——我的意思是,我是不是特别丢人?”
易南城看看女孩哭兮兮的脸,又看看门口,她说出来他也意识到了,确实有些丢人,这么大的人,哭的还不如个孩子,换做以前,他早就甩手走人了,可现在呢,真觉得还好。
“不丢人,拔牙难看的多了去了。少阳那时候哭天抢地的,诊室都差点关门!”
“啊?”,顾倾然是很相信易南城的话的,可是想到樊少阳衣冠楚楚的样子,又有点不能想象,“他——”
顾倾然泪痕还在却笑出声了,易南城揉揉她的头发,“我叫医生进来?”
小手又绕上了男人的手指,冰凉的却因为紧张湿湿的。
“你不会走吧!”
“不走!”
女孩这才点点头,犹犹豫豫松开了手。易南城起身拉了拉衣服,走出去,对庄誉点点头,“去吧!”
庄誉忐忑地说,“大,大哥,准备好了?”
“那个,她怕疼,你别吓她,待会多说说话,别让她把注意力都放在拔牙这事上就成。”
“那,那我编、编故事?”
庄誉脑子里咯噔一下,感觉有点不大好了,格飞的话隐隐地提醒他今天的遭遇可能会不好,他没做过儿科,不会哄孩子,有点没辙。谁知他胡诌了一个,易南城竟然认真地点头了。
“可以,你可以说少阳,有多狼狈说多狼狈,对减压很有效果!”
庄誉点点头,说好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呢?怎么到易南城这里,一遇上红颜,兄弟立刻腹背插刀。
这大概是容誉这辈子拔牙最累的一次,从打麻药开始。女孩的泪就跟水坝开了闸,易南城寸步不离在一边守着,庄誉开始得啵得啵绞尽脑汁编瞎话,远在京城的樊少阳连连打喷嚏。这哪里是拔牙,根本就是一出闹剧。
最后,顾倾然握着易南城的手好歹把牙拔了,庄誉松了一口气,眼看女孩哭着把脸埋进易南城的胸前,嘴角抽了抽,他记得易南城有洁癖来着,难道好了?
回程的路上,顾倾然一手扶着脸,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还疼?”
“不疼!”
“那怎么了?”
顾倾然转过脸,特别认真地看着易南城,“学长,你也拔过智齿?”
“嗯!”
“你有没有觉得,空了好大一块,好像我都不完整了!”
易南城上下仔细看着女孩,这是头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谈论完整的问题,可偏偏她的完整和我理解的大不一样,这一想,突然整个人燥热起来,“胡说,过几天便习惯了!”
“哦!”,顾倾然扁扁嘴,“学长,你带我去买个冰淇淋好不好?”
看看手表,易南城无奈的揉揉眉,“买些回去,过几日再吃,好不好?”
“为什么?”
“你——”
顾倾然想到了什么,小脸一红,点点头。
易南城把女孩带去了超市,大冬天的带她去看冰淇淋,让她饱饱眼福也缓缓心理伤害,眼看顾倾然两眼放光地趴在冰柜上,这个想要,那个想要的样子,易南城摇摇头,还是妥协了,买回去摆着看看是女孩的原话,他自然不信,不过也会有法子让她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