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波士顿,樊少阳不顾大雪满世界蹦跶,把周围街区的老鼠洞都翻了一遍,他直觉女人发脾气不外乎卖场商场,却一无所获,说实在的顾倾然在这么大的城市里,想藏起来太简单了,还有,就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想被消失,也太简单了。
易南城电话里说,已经返程,让他先找人,可他毫无头绪,直到易南城风尘仆仆出现在公寓,顾倾然还是没有消息,樊少阳已经不敢看易南城的脸色了。
“几个小时了?”
听完报告两分钟都一言不发的男人突然开口,樊少阳有些不懂,“大哥,要报警?”
易南城摇摇头,之前在飞机上,他忽然想明白一件事,顾倾然突然的消失,也许只是她的惩戒,他遗忘的24个小时,如果是他的错,那么,她也会让他试试,等待24小时,是怎样的滋味,这就是她消失的全部理由。
“哥,我再找些人去找,警察现在不会接受报案,这个丫头若是碰上麻烦,真有些让人担心!”
顾倾然看似柔弱却十分有主见,她还很聪明,是懂得保护自己的,她不会一生气放纵自己到什么三教九流之所。这一点,易南城不知怎的就是很有信心,他还相信,樊少阳之所以一无所获,就是因为顾倾然悄悄看着他忙呢。她在等时间,又或者,她看到我了,便会提前结束这惩罚?
“不要找了,我去门口等她!”
傍晚时分,在学校闲晃一天的女孩拎着相机出现在易南城视线里,脚步不快不慢,时不时停下来踩雪,想来是去学校哪个角落拍照了,并没有走远,怪不得樊少阳一无所获,方向完全错误。
突然想起她曾经说,“学长,踩雪有一种幸福的声音!”
“为什么?”
“嗯——一个人小心翼翼去踩,很慢很慢,然后心甘情愿靠的很近,才会听到这样的声音,你说,是不是很幸福的一种感觉?”
易南城在伦敦,她看不见的地方,真的很傻地试过,可他旋即想起来,也许她只是信口胡说,逗他玩,因为此时,女孩的表情不是很幸福,倒像在赌气!
易南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么仔细看她走来,那么不真实,他甚至不敢张嘴去喊她一声,生怕她一生气扭头跑走,原来等一个是这样的心情啊,轻不得重不得,更是随意不得。她是我的掌中繁花,长在心尖,养在鼻息!
女孩大概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雪地里,一袭黑衣长身玉立的男人,她顿了顿,开始蹭地上的雪,不再往前。一双小小的雪地靴已经满是雪,可她还不满足,使劲找着没人踏过的地方,浅浅留着自己的脚印。
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踩水塘的她,易南城甩开步子,缓慢而坚定地走向她,长长舒了口气,心里庆幸,还好这赌气,没有更坏的事发生,至少她很安全。更庆幸,她还没有气到不愿意见我的程度。
“然然,对不起!”
在看到易南城的时候,顾倾然那些别扭便不在了,只是委屈和不平,还有些余音没有散去。听到男人认真的道歉,她抬眼毫无波澜地看着易南城,眼底不欢喜也不气恼,更没有回应。
24小时还没有到,我不打算跟你说话!
大大的眼睛,似乎会打字,分明就摆着这句话,易南城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不得不说,这一轮比试,他真输的一塌糊涂。
“然然,24小时真的挺长的,我体会到了,下次,不会有下次!这次言而无信,我道歉!”
原来,他都猜到了呀!顾倾然的眼底终于有了情绪的波动,大眼睛转了转,闪烁起了易南城熟悉的光彩,年少的女孩不知道,自己这任性又无辜的行为多可爱又多让人无奈。
“学长——是特地回来道歉的?”
易南城点点头,丝毫不回避,这辈子第一次跟人低头,还是迫不及待打着飞的回来,还遮掩什么?“嗯!”
“那——还走吗?”
“不走了!”
小嘴一抿,顾倾然笑了起来,在易南城的眼底散了一世界的星光,然后,他也笑了,听到了自己的心稳稳落地的声音。
这辈子被人罚过,小时候被爷爷揍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可这是第一次,这惩罚让易南城这一辈子不敢再犯!易家业说对了,有人能治他了,就是这个小丫头,不说一句话,便治他治得服服帖帖。谁敢这样对他耍脾气?谁又能仗着自己没法子如此兴风作浪,他们甚至没有捅破窗户纸成为真的情侣,可易南城被治的心甘情愿。
松了口气的樊少阳自然功成身退,独自站在楼上,透过窗,看着楼下堆雪人的两个人,满心的哀怨与羡慕。
这几个小时的担心显得有些好笑,回想起来,这辈子第一个人让他这般火急火燎上蹿下跳,撇去易南城的因素,还有一些习惯,他跟靳孟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习惯把这个丫头当成很重要的人来疼爱,原本想说宠爱,可在看到易南城一刻不停赶回来,樊少阳修正为疼爱。这感觉经过昨夜,清醒了一点,划为兄妹最合适,毕竟如眼前所见,他们之间哪怕一丝缝隙都不可能留给旁人,易南城才是他最重要的兄弟,而顾倾然爱易南城,早就深入骨髓。
公寓门前,男人卖力干活,女孩卖力捣乱,可是一个粗糙的布朗熊还是做好了,女孩叽叽喳喳拍着马屁,一边还要嚷着要拍照,易南城耐心极好地配合,从摄影师到模特。
“笑一笑!”
“头歪一歪!”
“剪刀手!”
女孩的指令和笑声时不时传来,虽然极少听到易南城的声音,可樊少阳也知道,他少有的快乐。原来有个小姑娘在身边,耐着性子恋爱是这样的味道啊,突然好嫉妒啊!昨夜,她对我就不是如此,原来,雪人也只能和喜欢的一起玩啊!顾倾然,你个小丫头,竟然欺负我!
累了一天的顾倾然回房休息以后,樊少阳才拎着酒来敲门,易南城刚刚洗好澡,刚刚被人丢了一头一脸的雪,他事后才想起来嫌弃不够干净,心里却甜滋滋的,顾倾然的魔力真不小,对着她,我的原则基本不见了。
“哥,爷爷没骂人?”
“随他!”
易南城随意擦着头发,老头的嘴脸想也可见,不骂人才怪,可能爸爸已经被训斥了多少次了,不过他一点没有良心不安,毕竟他爸让他顶雷的时候也不少,算是礼尚往来。
“大哥,这丫头脾气可真不小!”
想起今天,樊少阳还是心有余悸,顾倾然的放肆可以说是在易南城世界里史无前例,过去的那些女人,作的程度不及她万一啊,离家出走就是扫地出门吧。她可真是敢,可她却真的让易南城顾不得家规千里迢迢回来了。
“是吗?”,易南城宠溺地笑笑,抿了一口酒,睚眦必报说的就是这样的坏丫头,可他却没法不喜欢,还被收拾得心服口服,“算不算,最难消受美人恩!”
“主意也太大了!你怎么知道她会到点回来?”
樊少阳才不信什么狗屁心有灵犀,要说他宁可相信易南城料事如神。
“我食言在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按说,她也没错!”
“啊?”,樊少阳被呛到,这姿态,也太低了吧!还没错?这都鸡飞狗跳了!“不是,我说哥,不带这么玩的,你要是不立个规矩,这丫头以后无法无天,三天两头来这么一出,你吃得消吗?”
易南城一口饮尽杯中酒,主意确实大,胆子也不小,可怎么就不觉得她有错呢?她只是讲究公平而已,这个规矩就很好。现在的易南城根本不知道,以后的自己要为这规矩,操多少心,可是他从未去想,要改变她。
“少阳,以后,你也会遇到这么个女孩,外人看来折腾、任性却让你恨不起来,仿佛她就是你的一部分。既然是自己的,又何必是完美的?完整就是我们在一起最好的样子了。所以,哪怕需要切割去适应彼此,也只能切割我自己。”
樊少阳努力想了想这些话,若说切割,易南城怕是已经做了,他再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根本不舍得改变顾倾然的一切。忽然想起云若安,那时候每每在易南城这踢了铁板,她也会找他们哭,来来回回数落易南城不懂迁就,那时候他和靳孟乔只是笑笑,易南城哪里学过迁就。就是在易家,也没人让他迁就,老爷子算是德高望重了,骨子里也是对易南城一再低头。谁想,多年以后,出来了一个女孩,易南城自己选择,任人摆布,这就是所谓的因为爱情?
“大哥,你可真变了!”
易南城注视着手中的空杯子,还留了点淡淡的痕迹,折射着暗红的光,却在光晕里,浅浅的都是顾倾然的脸,她的一颦一笑,都是脑海里深刻的印记,既然抹不去,就不去抹,我爱她,不需避讳,
“是吗?是吧!遇上顾倾然的一刻,我便是她的易南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