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来的很快,可没人敢关心贺晴的死活,贺茵哭的歇斯底里,易南城候在房门外,只觉得血往头上涌,烦躁的想要杀人。
“给我绑了,把嘴塞起来!”
“是!”
韩东延已经许久没见易南城这样猩红着眼了,心里有些慌,感觉今天要出大事,赶紧偷偷给靳孟乔发消息,让他来拉一把。
“说,怎么回事!”
易西谷吓得一哆嗦,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自然,对于贺晴的恶行添油加醋,“哥,然然被撞了两下,可桌子很重,贺晴推不动,碰到然然应该不重,孩子不会有事的!”
易南城捂着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吸了口气。撞了两下!他心突突直跳,轻重谁知道,他现在不怕孩子有没有事,他担心的是顾倾然!
不一会,医生开门出来,表情有些沉重,“易先生,太太受了很大的惊吓,动了胎气。”
“现在呢?”
“易太太似乎看到了很怕的东西,人没有清醒,情绪也很不稳定,您是不是安慰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她平静下来,否则,我们也没办法输液。她这样也很容易再弄伤自己和孩子!”
易南城快步进屋,顾倾然果然像陷在梦魇里一般,喃喃自语,低低的哭,他的心跟被人绞着一样疼,小心的把她搂进怀里,“然然,然然,别怕,我在,乖!”
顾倾然抓着易南城的衣襟,慌乱的很,“易南城、易南城!”
“是,是,我在!”
“救我!易南城——”
易南城的心像被人死死掐着,着急又没有头绪,开始猛拨格飞的电话,“赶紧来伦敦!”
“哥,怎么了?”
“带着蒙迪和心理医生!然然出事了!”
“是!”
放下电话,顾倾然越发紧张了,整个人微微颤抖,像是见到了恐怖的东西,无法自抑地颤栗,“易南城,我害怕!”
易西谷懵了,顾倾然的状态,就跟见了鬼一样,“哥,然然怎么了?”
易南城紧紧搂着顾倾然乱舞的手,生怕她伤了自己,“今天她看到了什么?说仔细!”
“她一直挺正常的,还教训贺晴来着。后来,后来,可贺晴撞了桌子以后,她就懵了,然后,贺晴一头的血——”
易南城仔细地听,她最怕的是什么?巴黎!那一夜!所以,她是回想起了什么吗?和贺晴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哪个点触发了她的情绪?
“然然,没事,没事,人都抓住了,我来了,什么都没有!然然,易南城来了!”
“易南城,你不要有事!”
“好,我没事!”
……
很久之后,顾倾然才睡安稳,可手指还紧紧抓着易南城的衣服。医生给她输液,这别扭又紧绷的小手,让他扎了好几次,差点点了易南城的马蜂窝。
这一睡,真的是一天一夜,易南城一眼没合抱着她。
格飞连夜带人赶来,蒙迪看了看用药,没有问题,只是忧心顾倾然的精神状态,情绪的过度激动显然影响了她的身体。心理医生却说,状况亦好亦坏。
“易先生,太太受到了刺激,可能会让她去回想一直回避的问题,这种回忆,本身也是一种治疗。”
“可能——”
“对,也有可能会因为这刺激更严重,太太一直被保护的极好,心理也许很脆弱。具体情况,只有等她醒了,再做测试!但是,这是绝好的机会,她心理缺口打开了,我们完全可以让她直面问题,在创伤中彻底恢复。”
此时,蒙迪和易西谷一齐看向易南城,除了格飞,她们刚刚知道顾倾然有这样的问题,可是从医生的阐述里,他们都看出来了,易南城早就知道顾倾然有问题。
“哥,然然怎么了?”
“巴黎以后,她便不能受惊吓!”
话说的很含蓄,可易西谷明白了,这么多年,他宁可费尽心机给顾倾然筑一个巢,也不愿她为了治疗受伤,怪不得,他那么小心仔细,一步不肯离开她。那么现在,他又会怎么做?
事实上,所有人都觉得,易南城根本舍不得,他怀抱着昏睡的女子,这样小心翼翼如同至宝,又怎么舍得?
靳孟乔收到消息匆匆从外地赶来,只看到被赶在房门外的几个医生,“怎么样?”
格飞摇摇头,“大哥让我们在外面等,现在,也不知道然然醒来会如何,但愿——”
靳孟乔一拳打在墙上,怨气难去,他们三人千方百计护着她,却不想被贺晴一个小角色吓成这样,他负气下楼,冲着贺晴便是一脚。
格飞眼看这狠劲,担心地拉住他,“哥——”
“带去主楼关着吧,晦气!”
“哥,是不是劝大哥冒一下险,也许然然就克服了呢?”
靳孟乔只是静静地看着格飞,冒险?他们都不是恐惧风险的人,可是却不会把她放在冒险的境地,哪怕在战场。
“格飞,当年在科特迪瓦,我们做了什么?”
格飞不再言语,是啊,怎么可能,易南城宁可不要命,也不要她的不甘心。
“现在呢,她醒来,有几成可能是好消息?”
心理医生愣了愣,才醒悟这个刚刚狠戾得让他心颤的男人在问自己话,“我没有跟易太太直接接触过,对她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她的承受能力!”
“承受能力,哪方面?”
“挫折、恐惧、创伤之类的!”
闻言,靳孟乔和格飞相视一笑,格飞又忽然觉得有些想哭,这是一段属于他们所有人的回忆,一段不忍破坏的美好。
忽然想起那年顾倾然第一次准备随菲利普游学,他去公寓送些常备药物,本来这些琐碎的事他不过问,可易南城有令,他只能听。走进顾倾然的房间,他只见女孩对着空空的行李箱和一堆杂物,一脸茫然,三五分钟没动一下,便好笑地上楼,对易南城说,“哥,你不去看看你的小宠物?”
“怎么了?”
格飞以为,易南城下楼以后,会摇摇头离开,结果,瞠目结舌,易南城蹲在女孩身边,听她低低软软地说,这个要带那个要带,都是些琐碎又没用的杂物,比如她喜欢的毛巾、拖鞋…若是从前,易南城会直接把没用的丢到垃圾桶,毕竟多地辗转,这些东西无异于垃圾,可那一天,他耐着性子听完,揉揉女孩的头,说,“这些东西不用带着,酒店的房间都有!”
女孩显然不信,“怎么可能?”
“然然,你熟悉的东西,都会在!”
包括格飞,都被易南城打包,随她辗转,他也信了,易南城在她出现的每个地方,准备了她熟悉的一切,所以,多年以后,顾倾然的习惯从未改变。
“八年了!”
格飞淡淡地感慨,这话一下子打开了靳孟乔柔软的内心,“是啊,八年了!她16岁考上哈大,到美国的第一天便遇上了我哥,如你所见,八年如一日,有我哥在,这些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的世界呢!”
“你们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些,我怎么也不会让贺晴进门的,然然要有什么事,我哥——”
“西谷,她不能有事!”
易西谷看着靳孟乔的脸,担忧地点点头,“她不会有事的!”
不用再言语,他们都看向那扇门,一如回到巴黎那一夜,等着一个结果。
房里,易南城看着怀里的女人,心像泡在浪里,一阵高过一阵的疼着,脑子里已经想了一万种可能,顾倾然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好还是不好?
然然,睡一觉就忘了好不好?医生说的两种可能,我都接受不了,将你放在这荒野,我倍感煎熬,比起浴火重生,我情愿你始终遗忘。
“易南城!”
这凄厉的叫声,宣告顾倾然的苏醒,也在易南城的心里宣判了贺茵母女的命运。让顾倾然疼的,他都不会留活路。
“然然!”
“我害怕,我看到他们进来了,他们会毁了我!”
“没有,然然,你看看我,是我,只有我,那些人不在了,他们没有碰过你,没有!”
这话顾倾然听过,也证明过,可时至今日,她才彻底清醒,原来,她从不敢去回想的,这是她第一次正视曾经的经历!
“我去过那个肮脏的地方!”
“是,可是我们一起回来了,你很安全!”
这样的话,易南城在心理医生那学了很久,没有用过,因为不敢带她回忆,所以,由着她逃避,这是她第一次问。
“我们一直在一起?”
顾倾然的脸苍白又湿润,她大大的眼睛慌张的在易南城脸上搜寻答案,易南城立刻给了她肯定,他记得,这是医生说的,最好时机,给她绝对的安全感。
“一直!”
闻言,顾倾然的呼吸慢慢平静,可突然,她又想起什么,“你受伤了,很严重,是因为我,你伤的很重,一直不醒来,我看到了很多血,从你的身上留下来,透过我的指尖!”
“嘘!”,易南城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然然,我们从战场回来了,没有血,没有伤害,我很好。我们结婚了,快要做爸爸妈妈了,你看,我们都很安全!”
思维慢慢回笼,顾倾然彻底从噩梦中醒来,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躺在易南城的怀里,温暖的、真实的,这一刻,如同溺过了水,疲倦至极,却放下了焦虑。
“抱着我,好不好?”
“好,抱一辈子。”
“南城!”
“在!”
“易南城!”
“是!”
“我爱你!”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