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九舒这次回京的路上,肯定有乔泱的人盯着,虽然在自己封地里还能揽着点消息,但离开北境三城就要随时做好被监视的准备,故而,宓闲先一步带星儿回去了。
乔九舒一个人骑着匹白净瘦弱的小马慢悠悠走在官道上,对身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几双眼睛视而不见,时而男装逛逛酒楼,时而女装文弱一阵儿,一个月才走了一半儿的路,刚到江城。
以前在楚京就总听说江城一带多美人,乔九舒留宿了两天心想果然!
傍晚了,穿上包袱里压了老长时间绣着蛟龙纹路的暗红长袍,戴好价值万金的墨玉发冠,玉佩挂好,折扇一展,花楼走起!
美人坊,起名简单粗暴,不过美人质量的的确确在江城是数一数二的,乔九舒今儿认真打扮起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风流公子,光站转着折扇玩儿的修长手指上那个深沉的翡翠扳指都吸引了一票视线。
“公子进来坐,想喝些茶水还是女儿红?”
她压根就没有反抗,顺势就被拉进了美人坊,任由几个漂亮女人围在身边,勾起嘴角笑笑,挑眉朝问话那人抛了个眼神:“女儿红,上最好的。”
“好嘞,姐妹们带公子楼上雅间儿歇着!”
在屋里跟几个水灵灵的姑娘歇了没多久,房门就被推开,年近三十风韵犹存的鸨娘带着两个漂亮男孩子端着酒菜进来:“公子头一次来玩儿,让咱们坊里两个宝贝儿疙瘩给您助助兴!”
两个男孩笑得惑人却规规矩矩放下酒菜,然后也不说话,走到纱帘后面一人弹琴一人跳舞。
看着红色帘子里男子跳来依旧柔软的舞姿,乔九舒倒是更感兴趣,在一圈儿姑娘们注视下一抻肩膀扭扭脖颈,轻敲着雕花的矮桌,不动声色将扳指褪离手指落在桌上,指尖却依旧在里面点着,享受的半眯着眼睛冲那鸨娘扬扬下巴:“赏那小朋友的。”
看这位主大方,鸨娘也识趣,笑着打发走了其他女人,只留了那俩男孩子和乔九舒在屋里,退出去时还冲她笑了笑才轻轻带上门。
在这行当里,男人总比女人更吃亏,能遇到好这口的人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一个了,还是舍得花钱的,当下弹琴那个兴奋到指尖用力一下弹错了个音。
“帘子放下。”
乔九舒曲起来一条腿坐在矮桌后的狐绒地毯上抿着酒,折扇就随手扔在桌上,双眼迷离嫌那若隐若现的纱帘碍事儿。
跳舞的清瘦少年大概见多了这种要求,不知拽了哪儿一下,帘子就轻飘飘散落在地上,露出后面两个衣着本就暴露的漂亮少年。
指指袖口半遮着脸跳舞的男孩儿,乔九舒勾了勾手指声音低哑:“过来。”
“公子,当心喝醉了……啊!”
欲拒还迎被乔九舒拽着摔到地上的他还不忘摔出个好看的姿势,一双眼睛水汪汪看着乔九舒无声诉着委屈。
“认得伊岚吗?”
乔九舒看也不看倒在地上露了隐约春光的人,举着白玉酒杯仿佛看什么珍宝,问出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在邺城那段日子乔九舒见了伊岚不少次,直接花大价钱包了他一年,让他住在了宓闲给她准备的院子里,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可是每见他一次,乔九舒就越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在心口愈发扩大,分明他除了眉间那颗痣外,没有任何和那个世界里的皮猴子伊顽相似的地方,可她还是感觉不对劲。
他的每一个动作和小习惯,乔九舒从来没有印象,可就是打心底儿觉得熟悉到近乎诡异。
临走之前让小白去问了酒楼老板,说伊岚是一年前从东楚江城被卖进邺城的,老东家就是这个美人坊。
“伊岚?您是说阿岚?他早被杜先生赎走了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乔九舒往弹琴那边儿看了眼,发现那个少年完全一脸懵懂不知道的样子,也就只盯着身边这个试图继续献殷勤的,将手中酒浆一饮而尽方向白玉杯子,待喉间辛辣淡些后,笑得温柔一言不发伸手递给他。
阿悦从小被卖进美人坊一直跳舞,骨头软的出奇,勾人的本事也不比那些女人少,看到眼前的手掌后,低着头似是拘谨羞涩,片刻后才轻轻抓住踉跄着站起身:“多谢公子。”
他个子小,也瘦弱,在本就算女孩子里稍高些又加了鞋垫的乔九舒身前反而比她还矮一点儿,被温柔地牵着坐在床边摸摸脸,细声细语问:“杜先生?”
阿悦觉得,这个好看到晃眼睛的公子爷眼睛里好像有漩涡,不动声色一点点蚕食他的意志,最后被轻而易举破了防线:
“东街教书的杜先生,很漂亮,眼尾有颗痣和阿岚一样……”
眼尾有颗痣?
不久前才见到的伊岚眼尾的确有颗嫩红的痣,和之前那个世界的乔九舒在同一个地方,那么巧吗?杜先生也有?
“杜先生经常过来?”
乔九舒贴近阿悦的耳朵低声问着,另一边儿随手极其自然解开了床边的帷幔,隔绝弹琴那个少年的视线之后才动了指尖撑起一道屏障,隔开所有声音。
“他很喜欢看我和阿岚跳舞,一年前就不再来了……”
可是邺城没人知道伊岚还会跳舞,难道他故意隐瞒了什么?
那位杜先生……好像该去会一会,如果阿岚真的是以前自己捡回基地的那个漂亮的小皮猴子,一个教书先生也配动他?
一炷香后,屋里逐渐氤氲起的甜腻的香味更浓郁,弹琴的少年莫名觉得犯困,没多久直接拨断了跟琴弦一头栽倒。
乔九舒听着外面的动静,看着床里已经昏死过去的阿悦,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酒壶,晃了晃举起倒在那个残留一点点酒浆的白玉杯里,莫名响起了细微的“嘶嘶”声,那股甜腻的香味也停下了蒸腾。
半个时辰后,忍住头疼睁开眼睛的阿悦只觉得自己身上只有一件单薄里衣,还盖着被子,身边空无一人,一张百两的金票压在玉枕底下露出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