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九舒硬是拖磨着时间,让那个烂脸的喽啰熬到血块结痂痛感渐渐弱下来,这才一剑准确无误的刺入胸膛,叫他绝对活不到第二天日出。
青萝声音已经有些打颤,攥着马缰的手更紧,却不再往后躲:“殿下……咱们继续赶路吧?”
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她恐怕要憋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了。
这会儿也不知是乔九舒设下阻隔到了时间还是怎的,宓闲毫不费力撩开车帘:“殿下,该出发了。”
既然最恶心的东西已经解决,她也没必要留着,不如上车看着漂亮的国师大人洗洗眼睛。
虽然可能会有些尴尬,但起码干净。
长剑随手插回青萝的剑鞘,乔九舒扭扭脖子神色莫名瞥了刀疤脸一眼,回到车里,那些人自觉给他们让开了路。
她刚踩上车架掀开帘子,就见从马车里伸出双骨节分明的手,恍惚间愣了片刻,直到宓闲唤她:“殿下?”
“啊?哦!”回过神后乔九舒双眼还有些放空,但下意识就伸手拽住了他,借力回到车里。
国师大人这个伸手的动作,总让她觉得莫名很熟悉
“殿下怎么了?”宓闲挑眉,似是不解她为何突然迷糊起来,
乔九舒坐回位置后轻轻瞥眉:“外面那人身上有春风度的味道。”
之前经历过相南枝和相南雀,她就将那两姐妹身上略带脂粉气的花香记下了,可是这地方离京城已经算足够远,怎么还会有?
她总觉得是谢裔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可是思来想去,没必要啊?
“殿下既然担心,咱们去看看就好。”
马儿架着车摇着铜铃“当啷叮铃”没一会儿就离开身后山匪们视线,那些人过了良久,看着那个少了半张脸的家伙,都还觉得压抑喘不上气。
走过大路,宓闲在车里隐晦的给玉如言传了道声线:“继续往前走。”
玉如言面不改色心下了然,没事人一样头也不回,还跟青萝那个小丫头吹嘘着他曾经如何一人一剑挑下整个擂台百八十人后飘然离去。
眼看马车拐了个弯,乔九舒与宓闲对视一眼,默契的一闪身消失在车里。
再出现,已经悄无声息站在了那群山匪回程的石山顶上,就着昏暗残阳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宓闲好像是下意识抓着乔九舒的手腕,因为直到乔九舒略用力要抽手,他才突然地松开。
“抱歉,是我唐突了。”
乔九舒先是习惯性用并不长的指甲狠狠掐一下指腹,过后无所谓地说了声:“不要紧。”
刀疤脸指挥手下架着半脸骨肉外露的那家伙顺着怪石嶙峋的小路往石山深处走。
“……大哥,我疼!”
他不敢张嘴,每动一下脸上跟胸口都跟撕裂一样,声音细若蚊吟。
“老四忍一忍,回去让夫人给你上药就好了。”刀疤脸不敢看自己这个兄弟,浑身的冷汗至今未褪。
乔九舒和宓闲一路在上面跟着这群人,看着他们走进怪石堆砌的简陋山寨,然后关上大门。
老四住的地方在西边,他们跟过去还能听见有女人轻声软语在说着什么。
“这声音……我怎么好像听过?”
前半个时辰屋里大概是在上药,只有嘟嘟囔囔的说话声,乔九舒一直没想起来这声音究竟是谁,可半个时辰之后,徵鸣的琴声响起,瞬间就让她记起了一些事儿。
那首婉转销骨的“春风度”,还有那声弹错了的琴音。
相南枝跟她说过,整个上京里,只有抱琴能弹出真正的春风度,谁都效仿不来。
她怎么会在这?还嫁了个蠢货?
对待姑娘家,尤其是让她记住了的姑娘,乔九舒一向怜香惜玉的过分。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放谁身边不得当宝贝捧着?
如果她没听错,刚才那家伙还敢嫌弃抱琴?
温柔点?快死了屁事还这么多!
抱琴声音十分拘谨怯懦,不住念叨着“对不起”,真的很让人心头不爽快。
可是弹琴的她却又完全变了个人,慵懒缠绻,睥睨万物,除了手中的琴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隔着窗,乔九舒都可以听到被温软琴音掩盖的愈发短暂急促的呼吸和细微的求救。
“……疼……大哥……我疼!”
琴声愈发激昂,抱琴肯定也察觉到了老四的不对劲,可是她没有半点停下的预兆,能听出来,她现在的心情甚至还不错。
“殿下?”
乔九舒看懂了宓闲的意思,既然已经知道这批山匪与谢裔无关,就该走了,可是抱琴呢?
老四的死瞒不了太久,她一个身无寸铁的柔弱姑娘,如何躲得过这群虎狼之徒?
“再等等吧,她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宓闲却问:“殿下是可惜再无处可听春风度吗?”
她再不言,却依然倔强的守在窗后不愿离开,一盏茶之后琴声终于停下,屋里没有了老四的任何一点声音。
透过窗纸,看到抱琴先从老四尸体上翻了什么东西,然后打开床边一个带锁的柜子,取出张薄薄的纸揣进袖里后走出房门。
“哗啦…啦…”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在昏暗的月光下,二人这才看到,抱琴双踝间拴着一条粗大铁链。
她赤足踩在石子地上一点也不觉得疼,盈盈走在小路间,还冲路过的山匪或同样被抢上来已经认了命的妇人露出灿烂的笑。
乔九舒他们就不远不近跟着,避开人群躲在树后,看着抱琴一步步往悬崖边走。
她已经来到了悬崖不远处的石碑面前,身后突然传来山匪叫喊声:
“老四没了!”
“快把那女人抓住!”
“别让她跑了!”
他们要抓抱琴,可抱琴本人压根就没有想躲,伤痕累累的指尖轻轻抚过无字石碑,感受着碎石磨过骨肉的疼痛和病态的快感,本就在无数伤口下充血的手指被磨破,腥红污浊的血染上岩灰色石碑,偶尔顺着纹路滑下一点点。
眼到男女老少举着火把刀棍向她跑来,抱琴嘴角笑意更盛,整个手掌都狠狠按在石碑上,当它是自己最恶心的那人用力扣捏着。
“哗啦啦……”人群离她越来越近,抱琴终于放开石碑又退后几步,堪堪站在悬崖边,鞋跟已然半悬着。
“老四是死了吧?”
“你们也活不了多久的!”
“我在阎王殿等着看你们是怎样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