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
午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龙府位于京城西郊,乃锦衣卫统领龙逍遥的府邸,占地颇大,内里亭台楼阁俱全,正厅正对大门,上方悬着一块圣上御赐的金字匾额——“惩奸除恶”。
一个白衣身影孑然而立于龙府正厅,怔怔地盯着那块金字匾额出神。他的身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手中一柄鲜红长剑还在淌着血液,谁能想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办案三十余载从未失手的“血手卫”龙逍遥竟被一人一剑屠了满门!
龙逍遥便坐在匾额下方,浑身染血,双手五指齐断,胸口一个血洞正汩汩地流出鲜血。尽管伤势严重,但他的眼神依旧阴鸷,嘴角依旧泛着残忍的笑意。
白衣人目眦欲裂,“你后悔吗?”
龙逍遥嘴角勾起,笑意不减,“后悔,后悔当初留下了你这个祸害!”
“哼。”白衣人冷哼一声,脚下一动,身子电射而出。
一道闪电劈下,屋子霎时间被照的透亮。
血红色的剑光由上及下,力劈华山。剑光一过,鲜血飞溅,金字匾额连同龙逍遥一起,断成两半。
“爹!”角落的屏风后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音稚嫩。
角落中,年仅两岁的伍皓泪流满面,哭喊着要冲出去,而伍忘尘紧紧的抱着年仅两岁的伍皓,捂着他不断哭喊的嘴巴,不让他挣脱冲出。
“轰——”雷声姗姗来迟。
雷声渐息,缩在屏风后面的两个小孩紧紧相拥,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浑身颤栗。
白衣人一掌推开屏风,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孩,眼神逐渐疯狂,“哈哈哈哈,天道好轮回!”
长剑挥起,斜劈而下。
伍忘尘挣扎着爬起,将伍皓护在了身后,双眼紧闭着迎接死亡。
“叮——”没有长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的却是金铁交击之声。
伍皓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只见眼前映入一道青色衣袍的身影。长剑斜倚,挡住了白衣人斜挥而来的一剑。
“大哥,够了。”青衣人的声音中透着无奈。
白衣人收回了挥出的长剑,但眼中的疯狂丝毫没有褪去的迹象,“不,还不够!你让开!”
青衣人挡在二人身前,道:“孩子是无辜的。”
“当年的我和雨灵,不也是无辜的吗?”白衣人情绪异常激动,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双眸血红,似是要滴出血来。
“绝情功!”青衣人惊诧出声,“你练了绝情功?”
“为了报仇,我可以付出一切。”白衣人声音颤抖,手中长剑再度挥出!
“挡我者死!”
血色长剑挥出,劲风激射,伴着一段刺耳的破空之声,刺向了青衣人。
青衣人内功运转,手中长剑忽地泛起一片金光,不退半步,举剑相迎。
剑刃相交,剑气四射。伍忘尘与伍皓蜷缩在青衣人的身后,借着青衣人的身子避开乱舞的剑气。
白衣人剑势凶悍,出剑奇快无比,青衣人剑法轻巧灵动,总能于险之又险的境地化解白衣人的进攻,二人以快打快,呼吸间便可交手数十个来回。
百余合后,青衣人渐渐不支,加之他还要分心护住伍皓二人,剑法逐渐出现破绽,被白衣人攻入几剑,手臂、腰部已然受伤。
白衣人数次可重伤青衣人,但均留了一线,似是还有些不忍心;但青衣人半步不退,生生以身躯化解白衣人的剑势。
“你让开!”白衣人血红的眼眸中疯狂与痛苦交织,手下剑法又凌厉了几分。
“大哥,我不会让你一错再错了……”青衣人眼神忽地变得空明,直勾勾地盯着白衣人迎面刺来的长剑。
白衣人目睹青衣人的表情变化,眼眸中的痛苦忽地散去,只剩下了疯狂!他怒吼一声,周身内力迸发,血红长剑散发出一股妖异的红芒。
闪电骤亮,缩在青衣人身后的伍皓忽地看清楚了白衣人的脸庞,扭曲、痛苦、苍白、毫无血色,几乎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来索命的厉鬼!
青衣人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剑锋,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沉寂得有些可怕,他的周围仿佛再无他物,连自身的存在也变得模模糊糊,唯有那一柄金色的长剑,依旧散发着锋锐的气息。
一团刺目的金光忽然从青衣人的剑锋亮起,在夜空中显得格外突兀。直刺得伍皓与伍忘尘都闭上了眼睛,不能直视。
一声有些空灵的金铁交击声响起,剑气四溢,伍皓只觉左边脸颊一凉,似有液体在流淌,但此时两剑相交,血红与金光交织,双眼仍旧睁不开来。随后金光逝去,一切安静了下来,唯有门外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
“叮——”是长剑坠落地面的声音。
伍皓试探着睁开双眼看去时,只见不知何时青衣人的长剑已然没入白衣人的左肩,若再偏上一寸,恐怕便可直接取了白衣人性命,而白衣人来势汹汹的血红长剑,却已经无力地坠在了地面。
雷声轰鸣,白衣人眼中的疯狂慢慢散去,颇有些落寞地退后一步,生生将肩膀抽离了出来,血流不止。
“果然是天下无双的一剑。”白衣人拾起地上的长剑,也不去理会肩上的伤口,提步走向门外,“总有一天,我会破你这一剑的。”
青衣人看着白衣人远去的身影,似是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同时身子微不可见地转动了一下,却没有回过头来看伍皓与伍忘尘,随后施展轻功,步入了雨中……
遥远的回忆渐渐收起,伍皓心湖明澈,努力回想着那日青衣人给自己的感觉。
那是他一生之中见过的最强一剑,而就在刚才,在面对着压力巨大的“天降流星”之时,伍皓感觉自己触摸到了那一剑的精髓!虽然他那日没有看到青衣人出招,但他可以感觉到,那一剑的强大之处,绝对不在于招式,而在于心灵!
伍皓努力集中着精力,死死盯视着空中那团金光,目光逐渐穿过空中肆虐的剑气,看见了目光凶狠的南宫逸。
全身的内力疯狂向右臂涌动,伍皓忽觉右臂一阵痉挛,随之而来的剧痛令伍皓全身都抽搐起来!
伍皓手中的长剑剑身出现细密的裂痕,体内的真气开始不受控制的乱窜,伍皓浑身颤抖,脸色扭曲,已是疼的单膝跪地。而空中的南宫逸已经一剑袭来,近在咫尺。
可恶,这是为什么?伍皓心中不甘,刚刚自己的感觉明明与十六年前那一剑一模一样,为什么自己出不了剑?
伍皓目中已被金光填满,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林雪忆与杨晓风都来不及反应,方才一往无前,剑入心灵的伍皓,却突然溃败,二人想要救援,却已不及。
但杨晓风显然不是听天由命之人,手中长刀一振,踏步而前,内力勃发,向着南宫逸劈砍而去。
林雪忆亦是强行压下内伤,配合杨晓风抢攻。
但二人反应太迟,根本不及阻拦伍皓正面受南宫逸这一剑,而且此时伍皓内力失控,浑身经脉剧痛,毫无抵抗之力,这一剑之下,绝无生机!
就在南宫逸的长剑已至伍皓面门之时,一柄纯金长剑悄无声息地横在了二人之间。
“叮”的一声轻响,两剑相交,南宫逸连退数步,而那纯金长剑却只是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立于伍皓身侧的持剑人更是纹丝不动。
来人一袭淡青色长袍,一双眼睛分外清亮,左臂齐肩而断,右手握着那柄纯金长剑。整个人站在那里显得平平无奇、空空荡荡,若不出剑,恐怕无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玉剑门二长老——“金剑公子”林言!
林初晴从林言背后窜出,前去查看伍皓的情况。伍皓此时情况不是很好,体内真气仍旧在乱窜,经脉剧痛,手中的长剑已支撑不住他的身体,碎裂成了碎片,伍皓也随之倒在了地上,缩成一团,浑身颤抖。
林初晴看得揪心,却又不知如何救治,只得向林言求助:“爹——”
林言微微点头回应林初晴,但目光却没有离开南宫逸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