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咯噔了一下,原来是这么回事。
完颜氏也不等她回答,拉着宝钗的手笑道:“好妹妹,也不让你开口。再说往日你们也是姐妹一场,自然也不好开这口。你就跟着我,算是我收的义女,这圣旨上说了,要封郡主的,也是他们贾家的福气。事不宜迟,妹妹换件鲜艳的衣服跟我去贾府看看吧。好好打扮打扮,别让人家说我们府里亏待小老婆,以为我们家真吃不起饭了。也将你那哭丧的脸收一收。办好此事有,也记你一件功劳。”
等完颜氏走后,宝钗跌坐在椅子里,天啦,这让她怎么回去面对昔日的那些姐妹。想想往日园子里的姐妹,迎春嫁人了,自然也不相甘,惜春年纪还小,却是孤僻的性格,别人也奈何不了她,那么只剩个探春相对了。当初住在一起的时候偏偏和探春最好,自己也欣赏她那做事的脾气,只是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往那火坑里跳么。
只是宝钗心里虽然有这些挣扎,可她又能奈何,如今她连自己也顾不过来了。自从嫁到这里来以后,和贾家的那门亲戚倒远了许多。还是赔着小心上前面去吧。
文杏便与宝钗装饰起来。
完颜氏按品大妆起来,也拿出来了她贝子夫人的派头,一切动用的仪仗都是按着规制来的。宝钗先扶了完颜氏上了轿,接着自己才上了后面一抬素顶的小轿。当轿帘放下的那一刻开始宝钗的心里便开始忐忑起来。这些日日夜夜她十分想念贾府里的那些姐妹们,好不容易要见面了,哪知却是这样的场景。到时候说什么好呢。还有遇着了林妹妹,又该说些什么。那林妹妹最是爱刻薄人的,不知会从她嘴里跑出些什么话来。目前这身份又该怎么去面对宝玉,见了面怕是什么也说不上来了吧。最主要的还是探春,她真怕探春以后恨上自己了怎么好。那探春和曹家是有婚约的,虽然没有举行正式的文书但也八九不离十的事,这不是破坏人家的姻缘么。宝钗想着想素日里所有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趁着现在无人看见索性哭个够吧。
于是坚强了这些日子的宝钗再也无法忍住,无声的啜泣着。将手里的一条手绢染湿了大片。宝钗只顾哭自己的,轿子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也不知道。直到文杏和别的丫鬟来请她下轿,文杏见了他们家姑娘红肿的眼睛小声的提醒着:“姑娘呀,等会儿福晋又得不高兴了。”
宝钗只得连忙掩饰起来,不至于太走样。又上前去请完颜氏下轿。完颜氏倒一眼瞥见了宝钗泛红的眼睛,皱眉道:“你这也算是回娘家了,这个模样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家还亏待你了不成。一会儿好上前面去告状是不是?”
宝钗忙道:“福晋多虑了,宝钗绝对不敢有这个想法。”
完颜氏道:“你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别拿出什么小媳妇受委屈的样子。”又见邢王两位夫人,并尤氏领着一群媳妇丫鬟迎出来了。此情此景,让宝钗难堪极了,不由得低下头去。此时完颜氏也顾不得宝钗,自己率先迈上前去了。一脸的笑容。
王夫人还只是行礼:“给福晋请安。”
完颜氏虚扶着:“担当不起。”
邢夫人说道:“难得福晋降临,快里面请吧。”
完颜氏一笑,这时候突然回头去牵宝钗的手笑道:“宝妹妹这是回家了,走,也给我带带路。”宝钗一抬头恰巧就看见了王夫人的那双眼睛。顿时宝钗觉得难堪极了,可她身不由己,只得让完颜氏拉着一步步进入那间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荣禧堂。
当下完颜氏拉着宝钗步入了荣禧堂,完颜氏自然坐在上首,由于宝钗的身份今非昔比,王夫人也都让她在旁边陪坐着。那宝钗本是一后辈怎么敢越距。
完颜氏却笑道:“妹妹,这有什么好为难情的,来我旁边坐吧。”说着硬将宝钗拉到身边一椅子上。邢王两位夫人皆在东边下首陪着。宝钗坐在这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显得不安极了。
王夫人赔笑道:“不知福晋降临有何贵干?”
完颜氏笑道:“什么贵干不贵干的,我们两家如今是亲戚了也好时常走动。只是这几年来家里走背运,也是不安静的。你们能远着的自然就远着了。我这妹妹不是想家了么,听说她是在你们府里长大的,所以陪着妹妹走一走亲戚,也算是回趟娘家。哪知我娘家隔得太远,如今想要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王夫人心想定是有什么事,只是完颜氏不开口也不好相问,不过随便说些话,不要得罪了的好。凤姐近日略好些,也挣扎着起来了,听说府里来了客人,因此扶了平儿摇摇晃晃的进来。接着李纨也跟着进来了,只站在下面听候差遣。
凤姐的模样虽未大改,但这一场大病过后,那脸却瘦削得可怜,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往日的神采。宝钗见了难免不心疼,本要上前慰问几句的,只是碍于完颜氏在旁边只能坐着不动。
完颜氏道:“今天我和妹妹来一是为了走亲戚,这二呀,也是认亲来了。”
邢夫人笑道:“我们平民百姓哪里敢与福晋认亲呀。”
完颜氏点头笑道:“我曾听人说起贾家的几个女儿个个的好,你们家大女儿是个有福气的,所以才得到先皇跟前服侍。对了提起你们贾家的姑娘来,想来我妹妹也迫不及待的想叙旧了吧。太太何不将你们的女孩儿领出来,大家说说话。”
李纨答应着便去请探春和惜春两姐妹,没多久两人便进来了。皆是一样的钗环裙袄,恭恭敬敬的向完颜氏行了礼。那探春一进门就见宝钗坐在福晋的旁边,穿着鲜艳的衣服,模样有些变化。探春听说宝钗回来了,早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本想上前与宝钗说说话的,哪知到了跟前却是这样的情景。偶然中两人的目光一接,宝钗首先心虚下来,艰难的低下头去。探春颇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