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栩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能像个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被大群二十藤城居民沿街围观。
英同张栩并排走着,目不斜视,闲庭信步,毕竟在久远以前,她的臭名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就算不是青风木的学生,众人也要向她行注目礼。
“还未到冬节,为什么张年的孩子就放假归来了?”
“不知......青风木似乎并没有提前放假。”
“不管如何,这对兄妹真是好运,竟然破格被青风木学院录取,我们二十藤城纵使离青风木这样近,顶多隔两年才能出几个得到入学资格的天才,他们到底被青风木的长老大会看上了什么?”
“你看张羽那样一身怪力,虽然性情狂暴被留家查看,但实力确实不容小觑,说不定......张栩作为她的血缘亲人,也有什么未被开发的能力吧?”
“哼,我看未必!”语气轻蔑至极,正出自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口中。他应同张栩同岁,头戴金玉发冠,衣饰光鲜亮丽,生活料想相当优越,面色红润,身形略微发胖,是此间富商的公子哥,更自居藤城学校的校霸人物。
福双至瞪着土里土气的酒馆小子,环臂挺胸而立,身后雄赳赳簇拥十几跟班。他嘲讽道:
“瞧瞧,那乡巴佬身上没一点玄力,也敢说他有能力?”
他与跟班相视一笑,恶意放大声音:“我看不是提前放假,而是被青风木提前赶出来了吧?!”
同校男生好心拉住福双至,警示道:“张羽也没有玄力,还不是差点让你,不,是让整个二十藤城陷入险境,我劝你收敛收敛,别招惹她了。”
福双至一听到这段屈辱历史,气红了脸,愤然骂道:“她就是条——”张羽的目光瞥来,福双至冒出寒粟,没种地压低嗓音,“——疯狗。”
张羽不是好惹角色,福双至只能将同校男生做出气筒,对那男生耀武扬威地挥挥拳头,“再提这件事,小心我揍得你屁滚尿流!”
男生面色一黑,默念着“好心当驴肝肺”遁走。
福双至不与出气筒纠缠,他将指节捏得噼啪响,图谋不轨地在兄妹二人身上打量着,思索——
既然送上门来,他要想个办法,引开张羽那疯狗,让他美美地狂殴一顿酒馆臭小子,好好出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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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栩一眼便看到福双至那张虚胖的脸,扯住英肩头衣物,抓着她远远绕开。
英挑眉道:“原来你也会走错路啊。”
张栩翻个白眼,“走错个屁,只是前方有疯狗,我们得躲远点。”
一听到“疯狗”,英眼中冒出精光,慢条斯理道:“宰了给张年,我就能吃狗肉了。”
张栩神情一变,在魔王的脑门上来一下,大斥:“狗那么招人喜欢!干嘛要吃它?!”
英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比起狗,人更讨厌,那还是吃人吧。”
张栩噤声许久,盯着洋洋得意的凤眼,喃喃道:“我真不知道你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的。”
“我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英的表情仿佛像等待张栩给她授予勋章。
“你是想让我夸你吗?”
“不用过奖。”
张栩闭紧嘴,迈着大步将魔王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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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骚扰老娘,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
张年笔直立在酒馆门口,双臂交叉,露出两截纤细的雪腕。
那醉酒大汉被扔在大道正中,滚了满身雪渍,连带着滚滚的浊气,叫路人都忍不住捂紧鼻子。
那帮助张年驱赶登徒子的侍者突然冲张年惊喜道:“老板娘!归家牌!”
张年正处于被醉汉调戏的气恼中,道一句“什么归家牌!”,即使上半张脸挡在蒙眼粗布下,仍无法掩住她阴云满布的煞气。
张年猛然呼吸一滞,又道“归家牌?!”,象征性向归家牌方向“望”去,狂喜道:“张栩张羽回来了?!”
她就要往酒馆外冲去,被打杂的中年女人眼疾手快地搀扶住:“当心台阶!”
“他们在哪呢?他们在哪呢?”
“别急别急,我看到了!在玲珑街前头呢!马上就过来啦!”
张年紧紧抓住女人粗粝的手掌,泪水簌簌而下,却咧开嘴角,急迫道:“他们有没有好好的?有没有变瘦?”
女人摇头嗤笑道:“老板娘,你怎么比他们还像个小孩子了?短短几个月,会有什么变化?”
女人神色一变,冲英的身影眯眼,语气有些不可置信:“诶?你的丫头怎么长这么高了?”
张年呼一口气,长矮才叫人担心。她现下恨不得长出眼睛,奔到骨肉身边,但只能无济于事地左“顾”右“盼”。
那喝得头重脚轻的醉汉终于踉踉跄跄爬起身,一指戳向张年的倩影,口喷恶臭:
“你这瞎眼寡妇!老子摸你是看得起你!你以为有几两姿色,就有人要你这二手货了吗?!”
张年原本都要忘记醉汉的存在,被此话一激,两道柳叶眉蹙在一起,骂道:“你说什么?!”
那醉汉果然一字不差地复述一遍,张年怒气上头,撸起双袖:“今日我不将你的牙打掉,就——”
未等张年出手,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冲来,将醉汉原地提起。
张栩浓眉如剑,目光凌厉,怒斥道:“你敢再骂我娘一句?!”
张年听到这声音,什么怒气都烟消云散,甚至红了眼眶,“张栩?”
张栩还没有功夫和张年上演合家团圆,不堪入耳的话在醉汉口中不断,他提起拳头砸下,醉汉的左眼立刻乌青了一大片。
他将醉汉丢在地面,正要像小人书中的英雄一样,在教训完恶霸后精神抖擞地骂一个“滚”字,结果嘴还没张开,醉汉却又被原地拎起。
这一回不再是耍威风的张栩,而是丧心病狂的大魔王。
围观者一看到英出手,哄然作鸟兽散,张栩也瞪着他的好妹妹,心中咯噔一声,默念道——要捅娄子了。
英一把捏住醉汉骂骂咧咧的嘴,将他行刑似的放在身前,用力强迫那蠢汉双膝跪地,却向张栩轻快道:“不用谢。”
她一手袭向醉汉的脖子,眼看要让这倒霉蛋一命呜呼,张栩扑来,喊着:“大姐别发疯!”
张年虽看不清当前境况,却能猜出大概,出声制止:“英!停手!”
可让魔王捉住的猎物,又怎么会轻易松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