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她吗?”云错坐在他身后的床上突然出声。
戒一怔,放下杯子不语,算是默认。
云错也沉默了一下,戒原本以为她会说一些讥讽的话,可是,没有。
她用她一贯的沉缓的语气问他:“不一样……是从第一次吸食人类血液开始的,是么?”
戒一震,猛地回转过身去,可是说这话的云错却平静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概,你这具身体在注射了那些奇怪的试验药品之后就发生变化了,只是当时我给你的血在某种程度上封印了你的身体,而人类的鲜血终于把本该发生的事情唤醒了。”
“‘本该发生的’?云错,你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谁知道呢。”云错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一如既往地散漫。戒蹙着眉头十分困扰的样子。云错却拉过一旁的薄毯盖在身上躺下,“还是算了罢,戒,那个女人……有未婚夫。”
戒又是一震,盯着床上的云错,而云错却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样。略微沉吟了一下,戒还是决定要说出来——云错她总是在拒绝一些事情,总是用那种不屑的,鄙夷的,嘲讽的态度去面对很多事情,可是……她的心里其实是渴望的!他能够了解。就像在去爱莎家的路上,她说“死了也比成为野兽好”时一样,那种放弃的感觉,那种嘲讽,其实只不过是渴望而不得之后对自己的失望情绪的掩饰。
云错她……只是太孩子气了。
所以,他一定要说。“云错,感情这种东西,是不能够拒绝的。‘反正总有一天会失去,那还不如干脆不要得到的好’,如果因为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而拒绝一切,什么都不去接触,什么都不去感受的话,那只不过是逃避罢了,云错。不努力就放弃的话,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哼,还真是自信啊,话说得这么满。‘不努力就放弃’吗?你是在说我吗?很可惜啊,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呢。”云错冷笑着,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戒,目光冰寒。戒没有躲,他不想再看到了,不想再看到云错这种样子,“真的——没有后悔过吗?还是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或者,只是希望自己没有后悔?强迫自己掩饰后悔的情绪?”
“啰嗦够了没!”云错像被戳中了痛处一样,突然反击般地大声起来,“你……废话还真是多啊。我的人生怎样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你又知道什么?凭什么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云错是个懒人,懒得大声说话,懒得动情绪,一向是那么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论别人说她什么,好也罢,坏也罢,她都顶多只是“啊,正是如此”这样散漫地回一声,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大声过,更没有见她像这样激动过。戒一时震撼住。
“抱歉……”云错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闭上眼,抬起手抚着额头低声说,“出去罢,戒。我要休息一下。”
戒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出门的时候把门轻轻地带上。一转身,没有想到那犽居然在门口贴着墙站着,稍微吓了一跳。“那犽?”
那犽脸上没有笑容,很沉静,虽然还是原来的容貌,原来的个子,却不再像个单纯的少年,毕竟那犽也是一只几百年的吸血鬼。“你惹她生气了。”他说。
“嗯……抱歉。”
“不必对我说。”那犽缓缓离开了背靠着的墙壁,转身,戒没有看到他金色短发遮掩下的眼神,只听到了他稍许寂寞的声音,“你想说的,或许也是我想对她说的罢。只是……她说的也没有错,我们并不知道她的任何事。”
“是,是我急进了。”
房间里的云错都听到了,门外的声音。她躺在床上,抬手抚着额头,连同眼睛都一起遮挡着。被看笑话了呢,她云错。真是狼狈。“感情这种愚昧而可笑的东西……感情这东西……”云错轻轻说着,仿佛带着嘲笑,又仿佛哽咽,嘴角勾起的弧度难堪而苦涩。
整夜,戒和那犽都沉默着,第二日一早那犽也没有去休息,戒上楼去敲云错房间的门,那犽便趴在一楼楼梯扶手上往上偷偷瞧着,低声自言自语:“云错她……出去了罢。”因为别墅里云错的气息很淡,应该是才出去不久。
果然,云错的房间里并没有人。戒有些忧伤地从楼上下来,那犽站直了身子看着他一直走下来,说:“呐,戒……云错她,是不会生你的气的。”
“嗯……我知道。”只是有些愧疚,“蛋糕还有吗?没有了罢?今天早上要不要布丁呢?布丁和奶茶,如何?”戒温和地微笑着询问那犽的意见。对于戒突然的态度转化,那犽连愣也没愣,随即弯出甜甜的笑容——“好!”
而此时的云错,正在伦迪尼姆被死亡阴霾笼罩着的街上。
“啊!那个女人!”布鲁斯突然大叫起来。瘟疫蔓延,就连监狱都没有幸免,作为审问长的布鲁斯现在几乎成了监狱的打杂人员,每天都做着超出本职的工作,每天都要早早到监狱,很晚才能回家,没想到居然会在清晨的街道上遇见瘟疫初始时的那个越狱女人。
——不过,奇怪呐,这个女人居然没有染上瘟疫?难道说……也是,病愈?不是病愈者全都留下了不能见阳光的后遗症吗?
布鲁斯疾步走上前去,“喂!你!”
云错却没有理他,绕过了他径自往前走。布鲁斯想起监狱里审问她时她所说的话,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很难看吗?“话说,现在怎么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布鲁斯转身追上云错,“等等,你!”
云错很不耐烦地停下。
“你,没有染上瘟疫吗?”布鲁斯疑惑地问。“没。”云错回答得毫不情愿,只希望能够赶快摆脱他。布鲁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不害怕日光,现在还在街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