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老者还准备再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唯一的怜悯,便是给予这位可怜的公主,以命运的真相,他毕竟又做了一件亏心事,自从年轻时的他堕入匪帮之后,欧阳老者总有一个习惯,在做坏事之后,还要做一件好事,以确定自己良心的存在。
这一次,他将这件好事的名额放在婵娉公主的身上
而欧阳老者的话似乎真的触及到什么……婵娉公主眼神无光,双眼涣散,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处。
也对,这换做谁也难以接受吧,但是,自尊贵的公主出生之日时,一切早已成了定。身份尊贵之外,她还将承担权力带来的谎言和欺骗,以及黑暗处一双双同样渴求权力的眼睛。
而本质上,再尊贵的公主,同样逃不过一个女子于乱世之下的命运
也罢,就让这可怜的公主慢慢接受吧。欧阳老者看了一眼婵娉公主,老人摇了一下头,不再说话了。这个利益熏心满是算计的老商人,竟一瞬间也有些心疼眼前背负着未知命运的公主。
“一件雕琢精美的,投向大唐的绝美武器?”老商人的话让婵娉公主目眩耳鸣。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婵娉公主多希望那个该死的老人笑着说,这样她就可以从笑容中明辨真伪。
然而,哥哥的死,母后的犹豫父皇的疏离与谎言,身为汉国的公主,自己此时的命运,似乎都在证实着狡猾的老商人所言非虚。
思至此,婵娉公主的脸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这笑疼到了心底。但随即,婵娉公主强忍住了心底的悲伤,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看透一切后的镇定。她深知疼痛和痛苦正是敌人罪恶的养分,她万不能在此时乱了阵脚。
“诸位,此事关乎大唐和大汉国两国的重事,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要是诸位好汉侠士觉得官府领赏不方便的话,日后可去我昆虚教领赏!老道凌诺伊在此谢过!”
凌诺伊见形式不妙,趁着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能收拾的地步,连忙朗声说道,中气由丹田而发,让他的声音震响。这里虽武士众多,然而并非是铁板一块的地方,不同装束的人分坐不同的区域,即使是神情类似的人也并非聚集在一桌。怒目而视的众匪皆拿着自己的武器,有拿刀的,有那剑的......各有各的武器,皆吵嚷着叫嚣着,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众人一听将昆虚教的威名报出的凌诺伊,吵闹的客栈顿时鸦片无声,只剩下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充满疑惑,的确,昆虚教本就兴盛发达,而昆虚教的教主更是在唐国出任国师,好不威风。众匪再彪悍此刻也不得不思考下眼前这位老道士所说的真假。
其中座次前排的一名壮汉,见众匪面有异色,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而后喊道。
“少废话!就算是天王老子扰了我们绿林好汉一年一度的盛会,我们也轻饶不得!”
壮汉眼神直视下来,手里持着板斧对着凌诺伊一行人大声呵斥道,进而他抬起下巴,瞧着欧阳老者,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分明流动着精光。他清楚地知道,即使他不说话,这群人中,肯定还有人要说的,果然......
“欧阳老头!你答应的稀世珍宝呢,西域的刀剑火石呢,我们可都是千里迢迢为这些而来!”
“对呀!就等着你呢,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壮汉心思刚下,人群之中就立刻有人喊道,座次前排的壮汉也趁此机会说道。
“欧阳老头,我们本不想掺乎你的破事!”
“但既然你已经答应我们稀世珍宝,事到如今,岂有不兑现之理呢!东西呢!”壮汉说完,人群中发出了武器碰撞的声音,似乎是故意在向欧阳老汉施压一般。
不做声的婵娉公主,冷冷的观察着现下的局面,作为一个女人,当权力不在时,理智便是她唯一的武器——显然这些人聚在一起只是为了钱财,自己身为汉国公主在此地现身,并非是事先商量好的事情,自己一行人只是运气差了点,撞上了这档子破事。若是匪帮只图钱的话,并非多难办的事情。
但是转念一想,欧阳老商人的钱财物品早已尽毁,那么他现在拿什么和这些凶徒交易?
顷刻后,婵娉公主的脸上露出了惊惧的表情。
“五十三,五十四...六十一!”李成茂趁着大家口舌之争时,扫视人群,在口中数着数,想看看如果用武力解决的话,他们一行人有几成的胜算,可越数越绝望,李成茂愤恨的朝着凌诺伊骂道。
“老东西!刚刚叫你小心点,换家酒店不就没事了?你偏不听,这下可好了,大家这下可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别气,没用的,这些英雄好汉跟的是欧阳相公,不是避开了某个地方就行的!对方早有耳目!”凌诺伊并没有因李成茂如此说而生气,而是理智分析的说道,随后给了李成茂一个安慰的表情。
“你要是怕了,你大可以走,他们不会难为你的。”
李成茂哼过一声,他抬起自己的下巴,看了看公主,却见公主一脸的淡定。公主尚且能做至此,他堂堂唐国的三皇子为何又不能做到呢?于是他难得的选择了沉默,不再理会凌诺伊。
“是啊!欧阳先生怎么两手空空就前来赴会呢,还带了这么一些...朋友”
一个书生装扮的清秀男子从人群中走出说道。此人自一开始就将身体隐匿在人群之中,静默不语的观看着,似乎在确定着什么似的,确定现在时机成熟了,他这才慢悠悠的走出人群,直面凌诺伊一行人,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明明带着笑,却给人一种疏远之感。
而这白面书生一出口最先争对的就是欧阳老者。此人仅仅是开了个口,略微迈出一步,旁边的人就自动让出了道,可见此人是个人物。
“诸位!诸位!都安静,都安静!我欧阳老头做了一辈子买卖,何时曾经欺瞒过大家……”
“这里正有一件稀世珍宝,谁人拥有!天下尽归那人之手。”欧阳老者面对质疑,脸上却不见一丝慌乱,老头笑盈盈地瞧着柯桑,激动的宣誓着。
“噢?天下?老头,你说的天下可是这公主不成?”
“你是老糊涂了吗?天下可不是哪位公主能解决的,不过这娘们皮肉不错,给我当个夫人正好,我回去就把那黄脸婆砍咯!”
一个长发遮起半边脸的丑陋壮汉来到人群前面时,鸦雀无声。他自已聪明的以为欧阳老者说的是南汉公主,于是讥笑的说道。
婵娉见众人随着他贪婪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那些目光让自己恶心,而目光之下喻示的歹意则让自己颤抖。婵娉此刻想远远的逃离这个地方,逃离到一个只有她和皇兄的地方。
然而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反而自己必须面对现在这一切恶心的东西,恶心的视线,恶心的打量,好像将自己裸着身体暴露在人群之中一样。
“公主,你快走,这里没你的事,我保你平安!”欧阳老者瞧着婵娉,淡然的说道,不多的良心促使老商人在罪恶全方位的降临前赦免些什么,于是他低声对婵娉说道,好似他本无意伤人一般。
“别出声,你们都可以走!”
“除了……除了那个黑孩子……”
当扎昆前来替婵娉挡住众匪的目光之时。柯桑再也没人保护。
“诸位英雄请看!”欧阳老者猝不及防掀去柯桑胸前的包袱,小蛟龙愤怒的冲出来,它攀入房柱绕梁盘旋,向众人发出可笑的嘶吼,之后警惕的盘伏在柯桑的身上。
这一猝不及防的变故大家都没有想到,一只活着的蛟龙!
所有人的目光惊异的盯着柯桑肩上的龙,一动不动。
很好,这个效果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好一些。欧阳老者的目光扫视围观者贪婪的脸宣布。
“真龙!乃是天授神权的象征,诸位英雄若是哪位出价认领,定能一统天下!”
欧阳老者说道,当成功的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龙的身上,欧阳老者不无遗憾地说道。
“所以此次竞拍的乃是蛟龙和驯兽师昆仑奴,还请诸位行个方便,放过南汉的公主...”
众人听欧阳老者此言,瞧瞧南汉公主,又瞧瞧站在公主背后黑黝黝的昆仑奴和他肩上的小蛟龙,眼睛瞄着,脑袋转着,都在权衡两者。欧阳老者见众人沉默当口,连忙对着一旁的婵娉说道。
“公主你走吧,留下龙和这个孩子就行!”
欧阳老者躬身拜送婵娉公主,然而他身后,匪帮的一名长发蔽脸的壮汉,仍在紧逼过来,这人痴痴而癫狂的看着婵娉。见此场景,老商人立即催促。
“公主,快走!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不等婵娉决定,人群中竞价声突然此起彼伏的交了起来,这里一声,那里一句,从客栈的各个角落传来。
“二十万贯!”
“五十万贯!”
竞价之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此刻谁都想志在必得。这些悍匪们似乎认同了欧阳老者的意见,舍弃了南汉美丽的公主,而选择那个黑黝黝的昆仑奴少年,当然他们看重的是他肩上的小蛟龙还有黑孩子训龙的本事。
扎昆心中猛然绷起一条紧弦,黑巨人握着武器时刻准备着,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婵娉公主,似乎只要公主一开口答应,他就会抽出武器一般。虽然还在等待公主的命令,但作为父亲的他身体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扎昆此时已经护在了柯桑的身前,将他孩子小小的身子藏匿在身后。
始终处于在惊恐中不知所措的柯桑,听闻欧阳老者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未见更大的情绪。似乎悍匪们在讨论的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与自身没有干系一般,但那双黑黝黝的小手,此刻却紧紧的扣着,眼神里一瞬间的慌乱并没有逃过婵娉公主的眼神。
而当父亲宽大的身躯挡在了自己身前,柯桑一瞬间心安了不少,于是黑孩子的眼睛便在此时继续凝视向公主,继续用他的眼神守护着他尊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