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虽然年轻气盛,但自知之明还是有些的,周围这么多披甲兵士别说长出三头六臂,就算是再来十个秦易也只是泥牛入海,此时也只能随着这个东方楚走一遭了。
走了数十步,过了两扇门,秦易就有些按捺不住了,毕竟刺杀一事上自己虽然不知情,但在别人眼中决计是脱不了干系的,尽管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始终还是有些心虚。
东方楚在前领着路,周围并没有护卫随从,不过他也听出了身后秦易的脚步变得有些杂乱,心中也把因由想了个大概,于是说道:“你就算在此发难,也出不去这个偌大的行宫,更别说已经戒严的云山城,”东方楚转过身对着已经停下来准备随时发难的秦易继续说着,“光是城内的驻军就有数千,还是先想清楚再动手吧。”
“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动手呢?”秦易听到这些,又想到刚刚这內侍确实能够指挥禁卫军,心中不免生了些怯意。
“因为你步伐乱了,说明有心事。你是铁马镖局的人,那藏着兵器的官镖又是铁马镖局押送的。就算你不知情,又有几个人不会担心自己摊上这种不白之冤。”
“你知道?”秦易对于东方楚知道自己是铁马镖局的人感到一些奇怪,不由地问了一句。
“当然知道,在你到这里之前,探子已经跟着你那两位‘哥哥’到了客栈。你在等的时候探子已经摸清你的底细回来报告了,你觉得这里会让不明身份的人这么容易进来吗?”东方楚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颇为自满地自问自答了一句,“当然不可能。”
“那那些刺客怎么说?”秦易原本就不是很喜欢这些自视高人一等的“贵族”,再加上东方楚那得意的模样让秦易感到厌恶,便反驳。
“那些个蟊贼现在应该已经被就地正法了,又有什么好说的。再者说了,要来行刺的消息我们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哪些人,具体的时间地点还有计划是什么。”东方楚再次得意地笑了起来,不过这次并没有刻意压抑它,更像是计谋得逞的坏人一般笑着,“所以我将计就计设了个局。没错,这整个庆生宴都是我设下的陷阱,不知道时间和地点,我就给他们一个时间和地点,这么一来就只需要知道行刺的人是哪些就行了,甚至不需要知道。”
听到这里,秦易不由地冒出了冷汗,他清楚所谓的不需要知道是什么意思,眼前的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人竟是如此狠毒。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去做的选择。”东方楚虽然年纪尚小,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这或许也就是能有如今地位的本钱之一吧。“所以他们得感谢你,进这行宫的人一共五百多人,都算是你救下来的。”
“你这什么意思?”秦易对着突然起来的高帽有些不适应,确切来说是对这个看似喜怒无常的人有些不适应。
“跟我来,我就告诉你。”东方楚颇为神秘地说了一句,然后自顾自转身离去。
摸不着头脑的秦易意识到自己进了他的套,但如今也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会多想一会儿,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东方楚继续在前面带路,“其实我当时也在为此烦恼,因为那些军中的校尉实在是不堪用处,竟然能放这么多人进来,如果是以文出胜的那些也就算了,结果武擂也败成那样。到最后实在是难以分辨哪些会是刺客,实在是犹如大海捞针。所幸最后你来了,简直是救星,要不然我得试试那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是何种滋味了。”
“你能不能不要绕这种弯。”
“说得也是。既然要行刺,那么座上宾自然是最好的机会,所以要不是你当时把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剑术不是很厉害的家伙给弄了出去…”
秦易心想,那人剑术倒不是很弱,只是自己使的剑法路数他人难以一时应对破解,所以才显得弱而已,被他一说反倒成了个无名角色。
“…然后就让他尝了一遍酷刑,你要知道可没有多少人能吃完一轮酷刑后还能硬撑下去的。”
“所以那时候才拖了这么长时间吗?”秦易回想起那人被请出去后的情形,尽是美酒佳肴和轻歌曼舞,确实是有拖延的意思,“如果那人不是刺客又如何?岂不是白挨了酷刑,又让你们扑个空。”刚说完,秦易又想到自己分明是被人当枪使了,于是补了一句,“而且你这家伙当时绝对是故意挑衅,让我去招惹那几个愣头青。”
东方楚笑了笑,不过这次只是十分单纯的笑而已,“要不是你配合得好,也不见得能让鱼上钩。再说了,就算那人不是,我也有办法再弄一两个人出去。幸运的是一击即中,他把在殿内的同伙都供了出来,也供出了殿外接应的衣裳上有什么记号,当然最紧要的是他把计划说了出来,包括铁马镖局押运的官镖里有着兵器。”
“你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把那些人一并抓起来,也就不用死那些人了。”秦易想到那些无辜的人在殿上被砍杀,心中就有些怨气。
“确实可以,但我不能确认他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这世上最难分辨的就是亦真亦的谎言,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如果他吐露的刺客中有无辜的人又该怎么办?还不是一样得错杀无辜?所以我只能将计就计,先将殿外的人驱散,该抓的抓,该送的送,之后再演了那出戏。”
“你就不怕殿外的人有漏网之鱼吗?”
“不怕,毕竟有五百多号人呢,不想有漏网就只能全杀了。”
秦易瞟了一眼还在身上披着的黑色外袍,便问:“那么你为什么要唯独放过我?”
“那时候我只知道你是铁马镖局的人,所以也没多想,出去后才知道铁马镖局也在其中掺了一脚,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我就没去猜了。至于为什么放过你,是因为那几个蠢货也想要杀你,还喊了出来,我可一直在殿外偷听呢。当然能出来也是靠你的本事。”说着,东方楚便停了下来,指了指一扇旁门,“你出了这个门就到行宫外了,直走遇到第一个弯后左拐,差不多就能走到来路了。早点回客栈,别逗留,我跟巡逻打过招呼了,只要你别脱下这件黑袍就不会找你麻烦。至于礼金,等明天早我会派人送过去,够你们镖局花上一阵子。”
“好意我领了,但礼金就算了吧。我本就不想来这里,只是因为你们有权有势,得罪了没什么好果子吃。说句不中听的,我这辈子最厌恶憎恨的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人,所以我不会要拿沾了无辜之人鲜血的礼金。”秦易走到旁门,脱下黑袍丢给了东方楚。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讨厌,而是厌恶和憎恨吗?我会当做没听到,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在有权有势的人面前说这种话,即便是分道扬镳的时候说,吃亏的始终是你。”东方楚将黑袍丢到一边,完全没当回事,“对了,有人跟你说过,应该收收你的傲气吗?”
“不劳您费心,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更不用互相看不顺眼。”秦易打开门留下一句,就摔门而去。
“哈哈哈,说的也是,后会无期吧。”东方楚也就没再管这个仅仅靠一两句言语就能激怒的年轻人了。
可当东方楚转过身的时候,却看到行宫一处地方正冒出一柱浓烟。他立刻跑了过去,心中对这突如其来的火有些吃惊。“偏偏是这时候走水,而且位置是在那个方向,只能希望是运气不好撞上…”
东方楚使轻功一路赶到失火处,来的时候火势却已难以控制。尽管周围所有人都在拼命救火,但大多乱作一团根本没有效用。
东方楚看着这火势已经知道神仙难救,而这院子里住着的正是重臣李老,不免往别处想了去。
“李老呢!”东方楚抓住一个兵士,问。
兵士看了一眼东方楚,情急之中没有看清面貌,但衣物却看得分明,正是王子內侍的着装,便回答:“李老正在屋内,恐怕回天乏术。”
听到前半句,东方楚便失了神,连退几步靠在了一处墙边,等回过神的时候不知已过了多久。
“该死,我怎么没想到,行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透露出风声,竟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还是太自大了,没想到还会是这种连环计,最后才是声东击西!”
东方楚边想边离开了那里,任由周围的人继续为救火而做无用功。
“现在得先抓到可能的线索才行…这一把火把所有东西都烧了,留下来的又会有多少呢?”东方楚突然想到现在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便又使轻功跑了起来,“铁马镖局!尽管得知计划后就已经派人前去捉拿古州城太守,估计也是扑一场空。那么现在能确保的线索就只有铁马镖局,就算他们不是同谋,别人也会杀人灭口。对,没错,计划了刺杀却不从不给刺客们露脸,更没有留下一丝马脚,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那么绝对不会留铁马镖局的人活着。下手的话,恐怕早就行动了,只能期望那个愣头青靠他那点本事活下去了。”
“该死,竟然会被人耍得团团转,此仇不报非君子!”东方楚倒不是因为某人被杀而感到愤怒,而是因为自以为得计,反倒被人利用,才会一改往日的冷静变得如此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