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饱了。”赵君侯终于吃掉了整只兔子,拍拍肚子,伸个懒腰,却看到鬼狐一直注视他,他赶忙收敛表达自己的愉悦。在美丽女子面前,可不能失态坏了印象。
“过来坐,站着干嘛。”鬼狐招手叫着。
赵君侯走到火堆边,坐在一块石头上,不敢正对鬼狐,只看着燃烧的火,可是鬼狐的面容时不时就要映进他眼里。他心里很不安稳,与美女独处一洞,身为男儿的他虽然是正人君子,仍不免撞鹿般心乱。
“你怎么不敢看我啊,我很难看嘛。”鬼狐觉得人类太奇怪了。在这个读书人眼中,他直觉自己很丑,在狐界鬼狐一类最低等,杂色皮毛永远是丑陋低贱的象征,而且凡是鬼狐都很难修炼到天狐的仙界,只能当只鬼狐,了不得做个鬼狐妖王。原来人类也这样,鬼狐不美没资本,随便什么种类都瞧不上啊。比如九姥山的狼妖,就从不吃鬼狐,这么低等的狐类,它们认为吃掉会败了修行。这样一来,鬼狐一类倒也生存的容易,没有多少危险,然而正是如此,才让鬼狐感到自己的出身低贱,有时想想够气和无奈。
鬼狐不知道的是,她这只鬼狐不一般,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总之鬼狐幻变成人形的样子非常俊美妖媚,这可以从赵君侯这个人类眼中窥知一二。而鬼狐自己却一点不清楚,也不知道人类的审美准则。
赵君侯当然很想称赞鬼狐的美貌,可又觉得不合适,那样显得自己太轻佻,只否认道:“不是不是,风儿小姐不难看,不难看。”说这话时心中咚咚的。
鬼狐却理解成另一个意思:你是不难看,但你跟美还差那么一大截呢,说到底你还是丑。鬼狐咬了咬嘴唇,暗自压下不爽,眉开眼笑的对着赵君侯:“是吗……”自己本来就丑,上天注定的,若她有黄狐虹姑一半的美,她宁愿舍弃二百年的修行,只留下一百年用来维持随时随地幻化人形。
山洞柴火熊熊的燃烧着,赵君侯依着石头睡着了。对面的鬼狐一直望着他。想着一些不属于鬼狐世界的一些事情。
从她鬼狐的狐眼中来评判,这个读书人相貌端正,堂堂正正,比白天那个骑在马上的暴力家伙好看多了,看见他就让她收获一种美好,这个读书人是善类,起码有一颗保护异类的心。从他肯救奶娘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他的善。还有他说话好奇怪,总是那么点头哈腰,什么芳名什么小姐,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现在瞧他熟睡的样子,好像一只可爱的小兽。他的眉宇散出她从未见过的气质,令她心里产生一种似有似无的奇妙感觉。
虹姑说人类没一个好东西,是她看走眼了么,这个叫赵君侯的书生不就是好东西吗,很好的一个好人类。奶娘也错了,人类不是她想的那么坏,不就是这个人类救了她……
早上醒来,柴火早已熄尽,赵君侯往四周环视,没见着昨晚那个女子了。他坐起来,一股失落盈上心间。
“哎,你醒了。”鬼狐抱着几颗野果子从洞外走进来。
赵君侯喜出望外,立马站起,迎上去,“风儿小姐……”露出笑来,“我还以为你走了。”
鬼狐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己离开一会,这个读书人竟然会是如此表情,她奉上野果道:“喏,我去摘了些野果,你吃。”
赵君侯没有接下,“老是让你去弄吃的,我,我怎么好意思呢。”
鬼狐将野果塞给赵君侯,然后抱着一颗果子啃起来,“你们读书人太多礼数,叫你吃你就吃。吃啊。”
见鬼狐吃了,赵君侯这才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现在天色已亮,我该下山了。”
鬼狐吃完果子,扔掉内核,“等一会。正午时分下山才可。”
“为什么?”
鬼狐的眼睛不由一变:“你就不要问了,这是九姥山的规矩。”
赵君侯就哑了:“……”
鬼狐随即和颜悦色:“你放心好了。我经常上山,熟悉九姥山的地形,你听我的没错。我不会害你。”
赵君侯点点头,这个风儿小姐的话他早就相信了,看到她第一眼,他就信了她。
算算时辰,大约到了正午,这时出去应该没有多大危险了。
“走吧,我们下山。”鬼狐一跃跳起,像只轻盈的小雀,跑在前面。
赵君侯回看一遍山洞,真要走了好像反而有一种不舍。
“哎,走呀,快啊。”鬼狐催着喊道。
赵君侯跟上鬼狐,出了山洞,这时的山中到处洋溢着生机,各样鸟雀争相飞舞鸣叫,山路清晰可见,他跟着鬼狐不一会就到了山下。
“有死尸。”鬼狐长居深山,对于各样气味非常敏感,一到山下这里,她就闻到了人死后才能散发的气味。
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前大约十米,一个被野兽啃吃的稀烂的人倒躺在那里。鲜血淋漓,异常狰狞。
“啊,死人!”赵君侯踉跄的退缩,浑身发抖。
鬼狐没有半点惧怕,心道,看这人的死相以及被咬的惨状,定是狼妖所为。看了死尸,便对赵君侯说:“死人有什么稀奇,瞧你怕成那样。”
赵君侯紧张地靠在鬼狐身后,躲着眼睛,好奇还是吸引他朝那具死尸望去,由于死尸被抓吃的稀烂,已经辨不清模样了,他匆匆一瞥便不敢再看。如此恐怖的场面,哪是读书人能够承受的。
“死人了要报官啊,这人不会无缘无故死掉。”赵君侯有些发慌,立即想到报官。
鬼狐笑着说:“你这还不明白啊,这里是九姥山,荒山辟野,豺狼虎豹很多哩,咬死人是常有的事。”另一层意思:你这书生不是我叫你到那个山洞,恐怕你这会儿也这样躺在地上,面目全非了。
赵君侯始终认为,死人这么重大的事必须报官才行,要是野兽咬死人,就要让官府派人来严加看管野兽,以免再有行人或者其他人受害。想着,他又往那具死尸瞥了一眼,可那颗惧怕的心阻止他更进一步的探知,他缩着头说:“还是别在这里呆着了,赶紧报官。”说着迈开脚步,可能是被死尸吓的,好几次都没走稳,差点摔倒。
“哎,你这人,看见一个死人就这样。小心点呀。”鬼狐扶着赵君侯,佯装怒相,其实心头觉得他挺可笑。
赵君侯顾不了那么多,人命关天,任何人的生命都不应该轻视。何况还是非命而亡。
到了山麓一条道上,鬼狐打住脚步,叫道:“哎赵君侯,不陪你走了,你自己回去。”
赵君侯回过身来:“风儿小姐,你不跟我一起走?那你家在哪里,改日定来登门拜访。”
“我呀,”鬼狐想了想,觉得他挺逗,随口说,“我家就在这附近,随时欢迎你来。”
赵君侯拱手道:“风儿小姐,那就告辞了。”心里十万个不愿意告辞,无奈有个死人需要他去报官。
“那你快回去。”鬼狐站在原处看着赵君侯离去,忽然心中空落落的,这是她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人离开时所产生的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赵君侯走出十几步,仿佛挂念着什么,总是舍不得。“风儿小姐……”回过头来,还想说句话,却发现空空山道上哪里还有人。
赵君侯没有回书院,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跑去县衙门,把九姥山有死尸的事向官府禀报。当即县衙门就派捕快和几名衙差由他带路,前往九姥山查探。
那具死尸仍在,散发出的血腥气已没那么浓了,惨状不忍目睹,显然在赵君侯离开后还有野兽来撕扯尸体。捕快和几名衙差见了,都捂嘴避开,但职责在身,也不能不管了。
“先别检验,用帆布裹着,抬回县城,交给仵作验尸。”捕快挥手指挥着。
衙差就裹好死尸,以绳子捆牢,找了一根长棒子,架起来由两人抬着。然后一行人返回县城。
自始自终赵君侯都没敢靠拢去瞧一眼死尸,他真担心今晚会不会做恶梦。
进城后,在一条街道分岔口,捕快抱着捕快刀朝赵君侯抱拳:“赵公子,我们先去县衙了。大人会对这件事彻查。赵公子请吧。”
赵君侯回礼道:“武捕头客气,有任何需要的地方,请到寒舍知会一声,学生一定协助。”
“好。”武捕头手一招,衙差抬着死尸就分路走了。
赵君侯刚回到城北家里,他的爹娘就问上问下,尤其是昨晚没回家的事,这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啊。
“哎呀娘,都给你们说了,我跟着明瑞和王才去了九姥山游玩,后来就分开了,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就呆在山上过了一夜。没事的,你瞧我不好好的站在你们面前。”
赵母老是眼跳心慌,就说:“君侯啊,你可别胡闹,像以前那样到赵府找什么赵小姐,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赵县尉是你惹得起的嘛。”
赵父含着水烟,吧嗒吧嗒大抽几口:“君侯,你是我们赵家惟一的血脉,凡事不能太随着自己的性子。你也老大不小了。眼看就要到京城考试,这时期你若不检点,得罪了赵县尉,我们岂不是没了光宗耀祖的份。”
赵君侯很想强辩几句,可是转念想,爹娘也是好意,算了,闭口不言。匆匆吃了饭,他打算去书院一趟。因为爹告诉他,明瑞和王才已经回来了,听说王才还受了伤。
“砰砰!”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赵母便出去开门,刚打开,两个衙差就蛮横地冲进来。
“你们干什么?”赵母骇的往后退。
站在左面的衙差粗声道:“这里是赵君侯的家么?”
“是……”
右面的衙差马上拿出缉捕令:“赵君侯涉嫌谋杀他人性命,我们奉了大人的命令。前来缉捕他前去问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