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羽强压着怒火,将快递丢给白薇薇,有些人不能认真,狗咬了你,你要咬回去吗,南羽安慰自已,白薇薇却得寸进尺,“给我干嘛,你自已没有手,不会拆?”
南羽撑着笑,但笑未达眼底便被无限的浓愁和压抑掩盖,她小心翼翼地划开快递包装,里面是一个裹着报纸的精致礼盒,只是这礼盒……眉头皱起,南羽不明白,为什么放了几天的快递,还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初月,我们去吃下午茶吧。”白薇薇睇了南羽一眼,像看一个笨拙的小丑,“笨死了,连个快递都拆不好。”
南羽被她一激,手上乱了分寸,鬼使神差地将礼盒打开,盒盖上连着细线,细线短而坚韧,另一头撕开了封着水袋的胶布,水袋下混着生石灰和白磷,生石灰遇水产生大量热,白磷燃起,点燃了盒中被酒精泡过的报纸,一切只在瞬息,热浪扑面而来。
南羽从未像此刻害怕,红色火焰像挥之不去的梦魇,与大脑里某段可怕记忆相融合,她失控地叫着,双手捂住眼睛,明明只是团小火,她却好像置身赤焰火海,皮肤灼落的痛感那么真实、那么强烈,仿佛真的经历过一般。
听到叫声,韩越泽破门而出,南羽惊恐的模样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他双目猩红,眼底映出的办公室场景在瞬间切换成了小镇里低矮的木屋,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他仿佛看到一年前南羽在火海中绝望挣扎,皮肤渐渐焦黑,灼热的火风跳动着黑色的节奏,像一只残暴的手,生生折断了南羽的咽喉。
“阿羽。”韩越泽脱口而出,徒手将燃着的纸盒扔到了没有铺地毯的瓷砖上,火苗像带着极深的恨意,张着血盆大口,一找准机会,便在他手上烫出狰狞的疤痕。
众人被韩越泽紧张的模样吓到,推搡着端了盆水将火熄灭,眼看着韩越泽将南羽抱起,因紧张而用力抓紧的手深深陷入皮肉里,商界搅动风云的翘楚竟然为一个女人表现得如此慌乱,白薇薇嫉妒地发狂,张初月更是捏紧了拳头,指尖比韩越泽陷得更深。
“那个女人也太假了,一点小火,叫得跟死了爹妈一样。”
张初月没有接话,盯着被浇灭的废报纸,明明火已经熄灭,但在她的眼里却熊熊燃烧着。
南羽蜷缩成团,无数冰冷的记忆破土而出,晃动的光,锐利的刀锋,看着皮肉划开却毫无感觉的恐惧,还有男人阴恻恻的笑声。
“冷!”她说。
她的身子冷得像冰一样,韩越泽恨不得将所有能找到的衣服被子都裹在她身上,而她却依旧像刚在冰水里泡过一样,韩越泽无计可施,喉头吞咽着苦涩的滋味,“阿羽,我绝不会再让你有事。”
她的身子冷到了极致,忽又热起来,五脏六腑像燃着的火球,口鼻呼出的气体热得吓人,恍惚间,南羽感觉自已掉进了冰窟,她不断拍打着头顶厚不透光的坚冰,身体冷得一节一节失去知觉,终因疲乏和寒冷落入了无尽深渊。深渊尽处除了黑暗就是炙热的熔焰,连路过的风撞在身上都是丝丝白气,她像铁板上的肉,加点孜然就可出锅了。
“什么,阿羽,你说什么,孜然?肉?”
韩越泽怀中的小人儿迷糊糊地自嘲着,她天马行空地想着,竟然真的闻到了铁板烧的味道,一个银色铲子从天而掉,紧紧贴在她的身上,而她像铁板上滋滋响的肉。
冗长的梦,终于在南羽发完一身汗后,悄然褪去,南羽无力地张开双眼,韩越泽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如此近的距离,他的睫毛贴着她的鼻尖,好痒。
感觉到怀中异动,韩越泽睁开眼,他的五官已是完美,再配上这双比宝石更浑厚的眸子,南羽呆望着不敢呼吸,生怕他美如幻影的模样,只是一个梦,一不小心就四散如烟了。
“我?”南羽正要开口,这才注意到,韩越泽**着上身和她钻在一个被筒里,汗水像黏着剂让两人肌肤紧贴。因为空调燥热对南羽无益,韩越泽只得里三层外三层将两人紧紧裹在一起。她发了身汗,身上仅有的单衣勾勒着玲珑的曲线,毫无保留地展示在韩越泽眼前。韩越泽如释重负地笑着,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胡乱贴在头皮上毫无风度。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话刚出口,南羽恨不得把自已拍死,韩越泽救了她,她却以小人之心胡言乱语,可是她现在的样子窘迫得很,遮得住胸前,遮不住纤腰。
只需眉头一拧,韩越泽便像她肚里的蛔虫,体贴地递上外套,拉上布帘,转过身去,“想不到你起狂来力气大得很,医生不敢给你用镇静剂,我好只化身人形锁……”
韩越泽说得恳切,南羽挑不出毛病,况且模模糊糊记得一些,好像……好像是韩越泽把她从火海里救了出来。
韩越泽贪恋着残留在身上的气息,不知不觉,鼻尖竟贴在了小臂上,细细嗅来,南羽若是看到他这副欲求不满的做派,定会气得跳脚。
南羽熬了一夜,各项指标回归正常,医院查不出病因,只说惊吓过度,韩越泽才不信这种鬼话,她的反常表现绝对不是偶然。陈一联系的脑科专家正在排查原因,他将从南羽家里带回的香灰一并交给了他。
韩越泽在医院呆了一晚,张初月也没闲着,明里暗里掌握着他的行踪,韩越泽没多想,晚上换药的护士可不是值班那么简单,她收了张初月的好处,若是韩越泽和南羽有半点越矩,她便会第一时间捉奸拿双。可惜,韩越泽整晚老实得很,也不知她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南羽换好了衣服,看见床边有盘放凉的香酥羊排,脸上氤出两团红霞,想起那块从天而降的大银铲紧紧压在身上,压得她不能呼吸。
南羽从帘缝中仔细打量着韩越泽的背影,背部匀称的肌肉泛着低调的蜜糖色,他因寒冷而绷紧的手臂像硬邦邦的瓷器,线条流畅,一气呵成,想不到他瘦不拉叽的身板竟然这么有料,南羽忍不住多看几眼,将视线在他身上扫了几个来回。
“看够了吗,我要穿衣服了。”
“谁看你?”南羽惊呵一声,她的滑稽样早已透过门边的洗脸台映入了韩越泽的眼睛。
“只要你说一声,想看随时脱。”只是现在太冷了,深秋的天,韩越泽身上沾着南羽的香汗,风一吹,便像树上的银杏叶,簌簌发抖,他可不想让南羽看到他的狼狈样。
脸上的红云烧到了眼角,南羽躲在帘子后小声嘀咕,“谁看你了,自恋狂。”
韩越泽颤抖着套上衬衫,鼻涕已经不听使唤地流到唇边,他猛吸一声,正落入了南羽的耳朵。
“你感冒了?”
韩越泽咧开嘴,恭敬一拜,“谢谢阿羽关心。”
南羽脸烧得更甚,“谁关心你了,不要脸。”
张初月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医院外受了一夜冷风,刚想进来看看韩越泽,谁知隔了老远就被塞了一嘴狗粮,她气得把小高跟踩得咯吱响,偏偏医院又是个“极干净”的地方,保洁阿姨五点上班,消毒水里外拖了三四遍,地面湿滑,张初月走得又怒又急,一个不小心摔成了狗吃屎。
“哎哟!”
韩越泽和南羽一起探出头,张初月气恼地捶着自已青紫的小腿,她一个天之娇女,怎可在南羽这种小角色面前如此丢脸。
“初月。”韩越泽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南羽偷偷皱起了眉头,让人脸红心跳的韩越泽终究还是别人的韩越泽。
她扶起张初月,张初月一把推开她,她身上还残留着捂了一夜的汗味未及清理,味道有些难堪,一向大度婉转的张初月这次没给她任何余地,嫌弃地捂着鼻子,叫喊着,“臭死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像猪窝里滚过一样。”这话怒中带恨,连带着韩越泽一起骂了,若南羽是在猪窝里打滚,韩越泽便是连猪都不放过了。
眼下,没人与她计较,且让张初月逞了口舌之快,韩越泽查看她肿得馒头一样的脚腕,“鞋子脱掉,一会肿得更厉害了。”张初月本是恨得牙根痒痒,可韩越泽这张温柔绝美的脸就像一支旷世良药,将她所有的戾气、幽恨都驱得烟消云散,滑到嘴边的恶毒的话语,转眼成了娇羞柔弱的小女人姿态。
南羽叫来护士,为张初月做了应急处理,她眼里的光她再熟悉不过,她望着韩越泽的神情她也再熟悉不过,南羽想,那不就是镜子里的自已吗?
可韩越泽呢,他望着张初月和望着自已的时候是否有所不同呢?
张初月借口敷药刺痛让护士换药,支开韩越泽。
一室之内,气压急剧下降,南羽警惕地看着张初月,一种莫名的恐惧扑天盖地而来,她冷冷地开口,全然没了刚才的矜持,眼里的恶毒像两条丑陋的黑蟒,恨不得将南羽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