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通往矿山的土路上,尽管没有呼啸的冷风,但干燥的空气仍让我觉得脸皮发麻,仿佛用手轻轻一搓就可以搓下来一块肉。我和三儿并肩走着,他比我矮一头,双手插在袖口里,低着头呼着哈气。天还没有亮透,走到村长家门口时发现他家那条怕生的狗——顺子,仍蜷缩在狗窝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平时对我嘶吼的那般威风。“三儿啊,你说咱俩认识三十年了,从小玩到大,都是没出息的种儿,要是我爹昨晚没去套村长那老家伙的话,咱俩今天还得在被窝里怂着。”“得,我就没指望你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先不说那个,我听说矿场的胡工头严得很啊,谁不听话就踹上一脚,还不给饭吃。”“他不是村长小舅子吗,村长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把咱村唯一能挣钱的矿山包给他了,虽说咱这片儿叫农城,但压根和种地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除了自家养点牛羊能挣点钱,也就指着咱村这矿山里的铁矿值点钱了。”我眼一瞥,发现我们已经快能看到矿场的大门了,说是大门,无非就是用细铁丝勉强围成个门的形状。
“王勇”“到!”“丁强”“到!”“董大喜”“到!”……“李铁”……“李铁!”“来了来了,第一天来,进门不知道往哪走,抱歉抱歉。”听到工头喊我的名字,我边应着边循声跑去。工头仔细打量着我说:“我靠,第一天就敢晚到,饭碗不想要了?看你第一天来上工,下不为例,去领工作服!”我走向工头身后的仓库,仓库门口的黄色工作服堆叠成了一座小山,我环顾四周,我处于矿场的中心,一处平地,四周除了采矿的机械,就只有密密麻麻的一群人等待工头点到他们的名字。“多高?”仓库大爷问我,“按一米七五来吧。”“去最右面找吧。”不得不承认,在数以千计的衣服标签里,很难找到适合我的尺寸。领完工作服,我回到队伍里,工头开始按人数分成班,一个班少则三人,多则十人。我和三儿还有另外两个人分到了一起,一个是我们村的郭阳,另外一个倒是眼生的很,仔细瞅瞅,和我们年纪相仿,头发倒是掉的不剩多少了,小眼睛大鼻子,留着淡淡的络腮胡子。没等我们张口,那位哥儿就开始介绍起了自己,“俺叫刘由,从隔壁石头屯来的,实在相不到工作,听说这招人就托人走走后门来这上工。”我们仨哈哈大笑,其中三儿指着他说:“刘由,刘由,你咋不叫流油呢,听你这名字也不像家里没钱的主啊?。”“哈哈,俺也不怕你们笑话,就是因为小时候吃不到油水,家里人希望俺以后能挣点钱养活自己就起了这么个名字。”“总之,以后就是一个班的兄弟了,有活一起干!”也许是看到我们与别的班不同的氛围,工头走过来“团结是好事,但如果要是让我看到你们不好好干活,你们全给我滚蛋!楞什么楞,还不赶紧把工作服穿上,等会就下井作业。”我脱下身上的军大衣,看着手上捧着的薄薄的工作服,我就知道,苦日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