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帐篷中,烛光忽明忽灭,不时拉扯着狭长的倒影,透过灰褐色的帘布,上演出犹如皮影戏般寂静的诡异戏剧。
这时,平静的帐篷忽然涌进了剧烈的风浪,从缝隙中,两道光芒划过,带着淡淡隐去的余光,缓缓落在两具躯壳头顶。
红色光带没有迟疑,接受来自躯体的召唤,化作丝丝淡如雾气的粒子,钻进双眼紧闭的女性身体,随着灵体的进入,原本泛着死灰的躯壳也渐渐恢复了活人的色彩。
看来一切正常……夏洛克望着沉重门帘上的药水渍液还是如初,点点头,走向自己的身体,沟通着,缓缓将灵体注入。
但渐渐的,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随着重新回到身体,“容器”中已经传来肿胀的感觉,似乎已经溢满,可是灵体化的他,还有小半个身子留在自我精神世界。
“污秽的传染速度远比我想的可怕,居然这么快就到达了身体的极限,如果强行进入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灵体崩溃,或者掺杂在一起,形成新的隐患。”
夏洛克现在的感觉真是难受极了,就好像身子被卡在一个紧紧收缩的水管中,既不能钻进去,又无法自拔。
“这无关于‘守夜人’的能力,‘容器’的储存空间需要扩展,但这些增生的‘血液’又十分重要,无法剥离,那么只剩最后一种选择了。”
他冷静的分析着,默默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驱使着原本抑制的灵体,开始蠕动,一点一点塞入“管道”中。
——嘶!
剧烈的、撕裂的疼痛瞬间占据了夏洛克全部心神,他感觉自己仿佛进入的不是“容器”,也是刀片锋利的切割机,一点一滴,将与本体紧密相连的灵寸寸撕碎。
莉娜等待了许久,却没有看到青年醒转,心中一咯噔,瞬间发动了“灵媒”的能力,用淡金色的冷漠瞳孔寻找着半空中灵体的痕迹。
她抬头望去,残留在另一个世界的灵体,已经因为极致的痛苦全面扭曲,拧成麻绳般的下半身链接着微微颤抖的身体,可就算如此,夏洛克仍然在向“容器”内延伸。
“你……你是白痴么?”
莉娜眼皮猛跳,她没想到夏洛克居然比自己还莽撞,按照这种情况下去,别说无法将所有灵重新注入身体,更有“容器”炸裂的可能性。
要知道拓展身体的容纳性,可不是光凭蛮力冲撞就可以办到的,尽管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处理,但也不会选择这样。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深红药水,迅速打开木塞,将有些粘稠的液体洒在夏洛克身旁,虽然这瓶复原药剂无法解决现状,但最起码能安抚紧绷的意志,缓解一些疼痛。
另一边,夏洛克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身体内的肿胀已经演变成了绞痛,可就算如此,他脑海里唯一保持着的意志,就是回到躯壳中。
“快了,只剩下半颗头了……”
他无法咬牙、无法皱眉、无法抽搐,强行塞入灵体的疼痛已经摧毁了所有思绪,就在即将重归茫然时,一股清凉的感觉如同及时的强心针般,刺激着大脑做出回应。
颤抖的身体忽然开始轻微抽搐,注入了大半灵后的夏洛克已经开始尝试掌管躯壳,他想要睁开眼,但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只是挣扎着,稍稍露出一点褐色瞳孔。
给我进去!
——咔嚓嚓!什么崩裂的声音。
随着最后一次冲击,夏洛克能感觉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容器”中,缓缓张开手,用真实的肉体存在于现实世界。
“啧啧,不错啊,居然撑了下来。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灵体崩溃,那就是熬过去咯?”莉娜坐在一侧,衣衫整齐,手边还有半瓶药水。
终于活下来了。夏洛克拂过满是冷汗的额角,身体各个角落的肌肉,还残留着苦难折磨后的痉挛,不时传来酸楚。
他检查着自身的灵,惊讶的发现,体内虽然拥挤、阻塞了不少,但勉强还能运转,只是刚才听到的崩裂声响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其他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带着疑虑,夏洛克轻声问道:
“莉娜小姐,我到底该怎么处理急速增长的秽灵,这些灵就像是疾病一样,既无法使用,还占据了其他灵的储存空间。”
“我倒是知道一个办法,就是看你愿不愿意。”莉娜把玩着口袋中的兽牙,和雁过拔毛后得来的驱邪云石。
她摩挲着石块,漫不经心道:
“那就是成为巫师,将污染的灵献祭给邪异神祗,虽然这样来说也会有些隐患,但长痛不如短痛,顺带还能解决‘守夜人’缺少晋升方法的难题,要不要考虑呢?”
“莉娜小姐,恕我拒绝。”
就算要选择一位邪异神祗进行交易,夏洛克也只会考虑“巫妖”,毕竟对于那些不知根底的高位存在来说,还是自己假扮的这一位,相比之下,比较值得信任。
他甩了甩昏沉的脑袋,拉开门帘,驱虫粉末的腥味迎面而来。
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站在简陋的木桩外,两人结对的守卫频频走动,目光谨慎、森然。
“呼……是没有信心取胜,还是在等待着更好的机会?。”
夏洛克喃喃自语,商队的安全他并不太关心,只是对方的身份实在是难以捉摸,他并没有听说过,王国境内还存有这么一群胆大包天的组织,敢明目张胆袭击王室的队伍。
他随意扫视着周围,巴尔少尉带来的人,素质都非常不错,从三十左右的年龄和满手的枪茧来看,绝对都是王国的主力。
温暖的篝火旁,巴尔少尉正和比尔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他们无不忧心地望着两侧陡峭的山势,显然也在担心被伏击。
不过这样的地势环境,也排除了被远程轰击的可能性,而一些火力不足的枪支也会被夜色、气流所影响,光凭流弹,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前提是数量不要太多。
夜幕笼罩着山脉,不时传来深处高昂的兽鸣,月辉清澈,流动着云雾丝丝缕缕缠绕着、拨弄着、吸引着所有银芒,投下大片阴影。
莉娜背着包,拨开幕布,咕噜咕噜灌下两口甘甜的橙色药水,加快灵体的恢复,她望着注视着天空的夏洛克,不解道:
“怎么了?”
“天空……有些不对劲。”
夏洛克表情凝重,身为“守夜人”,他敏锐发现原本在黑夜中如鱼得水般的畅快感悄然消失,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篡改着夜晚的秩序,操纵着无数云雾遮住月华。
……
“出现!你们是谁?”
此时,就在不远处,两名巡视者在草丛中发现了两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无论对方怎么苦苦哀求,都没有挪开冰冷的枪眼。
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胡子青年,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女人若隐若现的部位,甚至用枪支挑走她们最后的遮羞布。
一圈圈简陋的布条脱落,露出沾上泥泞的嫩滑身躯,和白皙腹部下的……
一把崭新手枪?!
“你!”
胡子青年虎躯一震,猛然后退,刚想要喊出警戒两字,一枚子弹,便无情的洞穿了他的喉咙,溅落了一地的血花。
——嘭!
又是一声咆哮,青年的同伴应声倒下。
伴着枪声,不寻常的浓云吞噬了最后一丝银月,让空幽的山谷中,只剩下橘黄色的焰影与巴尔少尉嘶声力竭的警告声。
比尔呆愣地望着两侧峭壁上骤然燃起的密集火把,和火焰跃动下,一张张带着恨意与残暴的面孔,手中的烟倏然落下,颤声道:
“我们有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