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意思?把自己先前的举动查探一番,自认为没有多少不该的事。看看紧闭的雕花门,叶赫愤愤转身,脑海里尽是那句“朝三暮四”的影子,扯不开、撇不清,似乎连衣衫边角都萦绕着那种缠人的心绪。
院子里的景物依旧,只是夜深人静,显得院子愈加空旷起来。夜风透着凉意,看着地上婆娑的团影肆意移来移去,叶赫愈加觉得烦躁不安。回首看一眼屋子,晕黄的暗光把人的影子打在了窗户上,播散着让人舒适的气息。
快走几步,转出院子。路过的景物仍不怎么熟悉,眼下,叶赫感到疲倦,想要靠在床上躺一躺。绕过一片林子,看到前方是一个凉亭,护栏将支撑亭子的四根柱子围着,只余下两个出口。最可喜的莫过于护栏下方的横木,横木约有半米来宽,像是供人休息的长凳。脚步轻移,便已是置身凉亭中了。
月亮被突来的乌云遮蔽,凄凄惨惨的余光散着自身之力。坐在横木上,怎么也不觉得舒服。换了几个姿势,最后还是将这横木当床一般使唤,双腿搭放在上面,身子倚在圆柱子上。以手撑额,仰头看着月亮渐渐突破云层,将光芒倾泄与万物之上。
转过眸子,未料却见一个人影朝着凉亭走来。更不巧,由于她是绷着身子,眼下双腿便是动也动不了了。看着那人越来越靠近,好像要躲避什么,匆忙手臂弯在栏杆上,复又埋首于臂弯,装作熟睡。
脚步声回响在耳际,叶赫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那声音的起伏。紧绷的身体散着异常的温热,那人靠近了,就在自己跟前站着。少时,听到一声叹息,脚步声再次响起。
一步、二步、三步、四步、五步。
叶赫多希望数字会延续到自己数不清的那一刻,可是偏偏就停住了。仅仅是五步的距离,接着便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然后只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层衣料,阻挡着穿行的凉风。明明是轻薄的衣服却能像被子一样,带给自己那么多的温暖。
“想好了吗?我方才说的那件事。”
李恬然就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喃喃般的问着。叶赫困窘,心道:果然还是没能瞒得住。尽管如此,她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
许久,李恬然往前走了几步。叶赫埋首于臂间,虽看不见,却能听出好多东西。
始料未及,李恬然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像是在用嗅觉来追寻自己一般,他的呼吸吞吐在自己发间,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接着,听到一声轻笑,后面跟着微微沙哑的声音:“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如果从未有过那种感觉,倒也罢了。只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心跳被陌生的气息牵着,总能感到流过身体的血液在叫嚣着。它们滑至每个关节、每个穴位,然后那里就会颤抖。这,是什么?
预想中的脚步声如愿而至,这该是何等喜悦的事情。叶赫却劝自己,该高兴起来才对。直到脚步声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手臂发酸了,脖颈也有些难受,双腿更是早已麻木,叶赫撑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
很多时候,叶赫清楚自己的个性。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往往不知所措,只会按着第一时刻的性子来;过后,才会把事情来来回回重新过一遍,跟自己还击着那些问题。
或许是做了一个梦,或许是清醒者的,叶赫睁开眼看着月亮与云彩相互辉映,做着捉着迷藏的游戏。这时才想起李恬然走时的那句话,问自己,自己的答案是什么,可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李恬然就知道了?难道他以为自己是默认了?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只是随口说说,可怜自己这个命不久矣的人。
世间的****于叶赫只是故事,有一段时间她沉迷于“情是何物”的美好里。每每想起那些人物,总是会打心底变得柔软起来。像是被青荇抚摸着,胸口总有一种言辞不能描述的情绪。
“还好,我是个将死之人!二十五岁吗?还是有时间的。每天睡到自然醒,在阴雨霏霏的日子里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读几本简单的书,饿了,去吃点东西,想动了,就下去走走。下下棋、钓钓鱼,心情再好一些的时候,还可以练练拳脚。嗯!最好还能有一个知心的人,问自己是不是饿了,是不是渴了,是不是冷了,是不是累了……”
叶赫蜷起身子倚在柱子上,垂头丧气也不为过吧,差异在于她是仰着头。眼儿眯成一条缝,月亮越来越小。就连身上的那件薄衫滑倒地上也未知觉过,更不论那件薄衫回到身上的时候。
浑身暖洋洋的,叶赫此刻正睡在她的吊床上,柔软的被子亲昵的搂着她。吊床不在房间里面,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叶赫心惊连忙坐起来,判断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哪想到自己正处在蓝天白云之间,云朵肆意游行穿梭像水中鱼儿一般。
“怎么,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叶赫连忙去找寻。最后发现那人竟是在自己身旁,他也是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来到自己身后,抱住自己。轻声问“怎么了”“醒了。”那人的面孔看不真切,只知道那是个很温暖舒适的怀抱,自己竟也没有闪躲的意思任由他抱着。
“你怎么了?”
原先准备再挨到那人身上小睡片刻,谁知那个询问的声音再次响起了。叶赫忙睁开眼睛,只看到近在眼前的李恬然担忧的望着自己。叶赫这才晓得那只是个梦而已。
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有种久别重逢的舒适感觉。看看日头,正悬在正空,难道已经是午时了?回神去看李恬然,他已是后退了几步,像是在沉思些什么,久久才说道:“陛下他们在等你呢,快些走吧!”
叶赫嘴里应着,脚下移着,出了凉亭后,才意识自己竟然就在横木上过了一夜。或许是因为没睡好,头昏昏沉沉的,总感到自己反应好慢。李恬然就走在自己前面,看着那背影,忽然想起了刚才的梦,一时间觉得脸上热热的,好在李恬然一直没回头,周围也鲜少有人行走。
还是先前的小院子,孔先生、夏瑾煜、黄惜慧都已经聚齐了。他们团坐在树荫下的桌旁商议着什么,看到两人过来,夏瑾煜站起身,摇手唤叶赫过去,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李恬然自己寻了个空位坐下了。
“叶姑娘,将近午时了……你看,是不是……”
叶赫见孔先生欲言又止,只好求救般的看着夏瑾煜。谁料,夏瑾煜只是向她投来个笑容,便没了下文。难道是自己把什么事情忘记了?没有啊。只听到李恬然提醒她道:“赵少爷不是与你有约?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经她这么一提醒,叶赫才记起,自己昨天夜里的确跟赵思懿约好今天在紫玉南山相见。
紫玉南山是个风光秀丽的山峰,山上栽种着各色树木,现在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遥遥望去倒像是玉石一般。只不过,就紫玉南山而言,叶赫只是耳闻,隐约知道那山的方位。眼下要去那里,还真是个难题。
抬眼看在座众人,他们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讨论,更没谁来关心她。暗自心焦之际,只听到孔先生说道:“叶姑娘,待会儿你再带个药童去吧!他们成天在山里打交道,也熟悉路道,跟着你也安全些。”
叶赫求之不得,忙忙称谢而应。未料这时,李恬然说道:“孔先生,医馆白日间病患众多,倘若再少一个人,恐怕又要忙不过来了。莫如让我去送叶姑娘?”
孔先生思索间,看向叶赫,李恬然也看着她,看来两人都在等她的意思。即是如此,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得应着。忽而听到夏瑾煜轻声说道:“日落之前赶回来,逾期不候。”
“什么意思?”
叶赫自然而然的问题,却似乎惹得夏瑾煜不怎么高兴。他攥着杯子站了起来,向着孔先生温和说道:“事情就全仰仗先生了,还请先生多多费心。”
夏瑾煜前脚刚走,黄惜慧便是站起了身,她对着叶赫啧啧称叹,最后埋怨的看了几眼叶赫,跟上了夏瑾煜的步伐。
未几,孔先生也被人唤去了。徒留下叶赫跟李恬然坐在那里,许久也不见说几句话。日头偏移,原本的树荫地也被阳光占据着。没过多久便觉得日头火辣辣的,烤得人心焦神慌。李恬然看出她的不耐,低声询问道:“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嗯!好!”
从起来到现在已是小半天了,却连饭都没吃,经他一提,还真觉得有些饿了。用过餐点,两人方启程去紫玉南山。从始至终,李恬然再都没说一句话,只是留意着叶赫的每一个举动。这顿饭,叶赫吃得极不舒畅。
起步间,已是到了集市。孔先生的医馆跟那紫玉南山刚好在挽安镇的两端,只要沿着中心干路直走就可以到。只不过,这是叶赫后来才知道的。
穿行于热闹的集市,明明是日头当空,看到众人的神情,却以为是倦鸟归巢的黄昏一般。牵手的行人在少数,可他们大多是说说笑笑的。反观自己跟李恬然却一直是沉默着,一前一后的似是不相识的陌生人。
转眼已到了紫玉南山脚下,山前立着一座大石门,门上是楷书的“紫玉南山”四个大字。李恬然停步在门口,叶赫过去跟他并肩站着。听他低声说了“去吧”两个字,便像是要回去。
叶赫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看到李恬然渐渐隐身于人群之中。紫玉南山?叶赫进了石大门,才发现四处竟然没有游览的人,沿着一条道,两边立着几个仆人打扮的人,他们穿着清一色的衣裳。料想该是赵思懿府上的人。
停下脚步,叶赫久久不忍前去。有些时候,她会思念一样东西,每每那个时候总觉得心口满满的。也不知怎么的,现在她想的却是刚分开的李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