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可叶赫还是不怎么放心飒英。她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的,直到信纸变得皱皱巴巴的,方才停手,暗自后悔。
从飒英的信里看得出来,她的情绪很不稳定,言辞激烈不说,似乎还透露着一些求死的态度。
叶赫再也坐不住了,可是看看外面,天色已然不早了,现在宫门已经关了。也就是说,她出不去了。
轻功她是会的,可如果用轻功的话,可能会很麻烦。她问自己还有没有其它的好方法,可仍是一无所获。
蓦的,想起了上次夏瑾煜带着自己走过的那条暗道,心下便有了主意。叶赫喊来绿芽和绮芹,吩咐她们在门外守着,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还有……我是要休息,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你们也给我安静点!听到了吗?”
叶赫关上门,向着门外的两个人喊道。
过了一会儿,她走向里屋,换上了自己进宫时穿的那身女装衣裳。这身衣裳虽然不怎么华丽,但是穿着行动很是方便。
最重要的是,这身衣服是深色的,夜间用来当夜行衣根本没什么问题。
趁着夜色,叶赫跃过一片绵延的屋顶,来到了夏瑾煜住的辰清殿。
真是巧了,夏瑾煜刚好不在,只有几个宫女在里面守着。叶赫在反方向的草木丛里做出些声响,那些宫女果不出所料,一股脑全看向了那里。
捉着这个空档,叶赫飞身进了寝殿,来到先前的榻前。她循着记忆按了机关,待机关开启后跳了进去。
床板自己收了回去,叶赫点了火折子,在蜿蜒的地道里面前行着。
估摸着时间,应该就要到了。叶赫学着夏瑾煜上次的样子,对着上方敲了几下,但是没反应……
叶赫有点泄气的叉着腰,她敲了半天,一直没人理会。无奈之下,只好双掌运足了力,对着上方拍了过去。
“啊……”
看到光明的同时,听到了一声惨叫。叶赫走到破烂不堪的床洞前,钻了出去。她跳下床榻,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儿。又寻着那声惨叫,望了过去。
地上的人像个市井混混一般,毫无形象的半躺在地上,嘴里发出声声哀嚎不说,一手撑着地,一手手还不停的揉着自己的屁股。
他面目几近扭到了一起,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看那身形应该是个二十一二的青年男子,只是他这动作却不怎么样,说白了,会让人误以为他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至少在智力上像。
“你……你没事吧?”
叶赫慢慢靠近那人,拍了拍那人的肩头,怯怯问道。那一掌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了的,她不敢肯定到底有没有伤到那人。
“啊!”
刚才还是坐在地上哀嚎的人,看清来人是叶赫时,竟站了起来,还发出比刚才还大声的吼叫。
这时,叶赫也看清了那人。这不是镇子里的那个无赖少爷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她只是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
叶赫认定的那个无赖少爷,他有名有姓叫赵思懿。
他是挽安镇出了名的混混少爷,虽喜好捉弄他人,且时常以此为乐,可本性并没有坏到哪里去,只不过是个纨绔了一些的人罢了。
赵思懿仗着父亲给他的一副好皮囊,就喜欢对那些或是情窦初开、或是容颜俏丽的小姑娘开玩笑。
长年累月,自以为纵横花丛无敌手,偏巧遇上了叶赫这么个人物。他心有不甘,留了封书信、告别了爹娘,竟是一路追着叶赫到了此地。
京师重地,自然是不同那边陲小镇,眼看着钱财越来越少,囊中亦显羞涩,可人还未找到。
于是租赁了一个宅子的偏院,就着住了下来。本想着过几天就回去,可这时要找的人却自己出现了。先前清梦被扰的仇怨,也已是飞了个九霄云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只是哪里来的默契,两人异口同声地询问对方,还是同一个问题。随后,两人又是同时向着对方微微一笑。
这些日子,叶赫也算是开足了眼界。与之前不同的,这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小时候看着父母那样一等一的的人物,都没有出现过的感觉,现在竟然出现了。
那是比晕眩时要严重千万倍的怦怦心跳声,她低着头有点不知所措。
“你先别低头,还没回答我呢?还有我的名字是赵思懿,记住了没有?”
叶赫不想再呆下去了,那急速的心跳使得自己有些害怕。她讨厌这种感觉,这是她不熟悉的情绪。她抬眼找到房门,径直走了过去。
“你还没回答我,所以……不许走!”
小走几步之后,那不安乱跳的心已经定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丝的不知名的情绪。尽管如此,她还是冷着脸对着眼前的问道:“你是要阻止我?”
“我……是……不……”
赵思懿从没有这样过,羞愧的把脸埋在胸前。
叶赫抬起手指,对着赵思懿轻轻一点。就想要离开,可他却是开了口。
“你会点穴?那……会武功吗?”
叶赫不再理他,直接走了出去。外间的护院可能是听到了这里的声响,一个个相继赶了过来,在外面喊话询问道:“赵公子,你没事吧?”
“本公子没事,本公子很好!”
众人完全是懵了,这是与先前的哀嚎声完全不同的声音。他们讪讪离开了。
叶赫回望了一眼那间屋子,便扭头离去。
出了这间院子,叶赫走到街上,才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飒英住在哪里。她倒抽着冷气,一丝凉意透着齿间的缝隙,传了进来。
“荣亲王回府,闲杂人等回避!”
听到这么一声,叶赫总算是找到了方向,她偷偷跟上了那顶轿子……
真不愧是皇亲国戚,荣亲王府里面虽不似皇宫那般极尽奢华,但比起寻常人家,亦是有天壤之别的。
叶赫自然是不知飒英的住处,不过想想,既然他父亲把她关了起来,考虑着她的本事,至少也该是在她的住所有重兵把守才是。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钟,叶赫就来到了一间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屋子。直觉告诉她,这就是飒英的住处。
“滚!滚!滚!你们统统给本郡主滚的远远的!本郡主不饿,滚啊!滚!”
先是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接着便是碗筷杯碟落地之声。
躲在树上的叶赫抿嘴一笑,心里暗想:“果真是名副其实,看来夏瑾煜起名的本事还真是不赖!”
趁着几个丫鬟出来时的声响,叶赫不着痕迹地跃上了房顶。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揭开青瓦,看了下去。
这还是初见之时的那个飒英吗?
面色蜡黄、发髻零乱、衣衫破败,像是个几十岁的老妪,而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瘫坐在地上,原本美丽的大眼睛,此刻却像是一口失了水源的枯井。嘴里不知还在说些什么,只是眼睛直直的,没有焦点、没有视线、没有情感。
下面,一个丫鬟把门推开一个缝,却不进去,在跟边上的一个侍卫首领说着什么。周围的侍卫侧着脸,齐刷刷的看着别处。
不多时,只见那两人竟然搂到了一起,距离比较近的侍卫像被那首领给支走了,其余的人都是垂眉敛首,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叶赫跃身回落的假山旁,瞅了个时机,飞身跃入了那间房子。
众人只觉一阵怪风拂过,又瞥见门口那不该看的一幕,立刻垂着头,眼睛也不敢再乱瞟。
逐渐靠近地上的人,叶赫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知道时间的威力,也知道时间对于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可这,未免太快了一些。
叶赫蹲在飒英身边,只想着给眼前人一点温暖,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是把那人抱在了怀中。
飒英没做什么挣脱的动作,也没有抱住叶赫,只是呆呆的,像极了叶赫幼时的布娃娃。
僵持良久,叶赫轻轻推开飒英。她见飒英仍是木然的,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想要给她瞧瞧。
“不!公主!公主!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也许是腕上突来的暖意,温热了飒英的眼睛,它转了一圈,看到叶赫后,反手捧起叶赫的双手,膜拜着、哀求着。
“飒英,你这又是何必呢?”
“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活不下去啊……”
飒英开始哭着,软糯的泪水沾上了叶赫的手指,习惯性的,双手微微一颤。
“我可以帮你,可以帮你找回柏景。只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或者你希望柏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叶赫忽然笑了起来,看着一脸迷惑的飒英,她抬眼望去,走到梳妆台前,取来一枚小巧的铜镜递给飒英。这下,飒英也跟着笑了。
“你这又哭又笑的样子,我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了!既然如此,我也该回去了。”
飒英跟着要来送叶赫,叶赫摇了摇头示意她外面,飒英立即明白过来,她坐回到了地上,只不过这时眼中却是噙满了笑意。
叶赫满意一笑,趴在门窗上观察许久之后,消失不见了。
飒英先是诧异,接着又是随之而来的喜悦,有这么一个人物帮自己,还有什么可愁的?她释然一笑,脸上的神采也恢复了一大半。
出了荣亲王府,叶赫踏着夜色,隐身在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