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以来,穆紫娇总是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在梦里,余儿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小脸上满是泪痕,看上去是被吓坏了!余儿的身边是无尽的黑暗,而在这黑暗中似乎有一个十分可怕的女人,面目狰狞,一双手化作爪状,死死的掐着余儿的脖子,嘶吼着:“你不可以留在世上,你不可以留在世上!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余儿的小脸瞬间由雪白变作黑紫,小嘴一张一张地,像是在无声地控诉,但却那样地无力!
“不要!不要!”穆紫娇眼睛紧闭着,但冷汗却从额头涔涔地流下。她双手握拳,睡梦中还不断地摇着头,哀求着,“求你放过我的余儿,求你不要杀他!”
“娘娘,娘娘,快醒醒,快醒来啊娘娘!”雨润正守在外间的小塌上打着呵欠。听见屋内穆紫娇尖锐的哭喊声,便猛地起身,冲到室内,就看着穆紫娇是被噩梦魇住了!雨润使劲地晃着穆紫娇,企图将她从噩梦中晃醒。
穆紫娇幽幽地睁开眼睛,眼角噙着的泪水便“啪”地一声滴落下来。一看见雨润充满担忧的脸,穆紫娇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急切地问道:“余儿呢?我的余儿他怎么样了?”
雨润被问得一头雾水:“余儿他很好啊,玉楼正哄着他睡觉呢。他睡得很甜,一直都没哭闹。娘娘可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穆紫娇用寝衣的袖子擦了擦额角沁出的冷汗,舒了口气:“是啊,还好只是个梦!还好,我的余儿没事!”
雨润微笑着安慰:“余儿当然不会有事!娘娘将他保护得那样好,他怎么会有事呢?”
穆紫娇听了雨润地话,点了点头,但立刻又更加使劲地摇头!她眼中又布满了惊惧:“不,余儿一点都不安全!他有着一张和二皇子一模一样的脸,怎么可能会安全?”
“娘娘……”雨润想安慰她一些什么,但终究不知道该怎么说。
宫中如今只得辛暇和辛映两个皇子,加上几个公主,一共才五个孩子。于情于理,她们这些妃嫔,都要常常去照看一下皇嗣们。然而,每一次去看望二皇子辛映,穆紫娇都能惊出一身的冷汗!不为别的,只因为辛映一日一日地长大,她的余儿也一日一日地长大。但两个看上去应该毫无瓜葛的孩子,竟然越长越相像!穆紫娇心中暗想,要是将余儿和辛映放在一块,恐怕很难分辨!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呢?除非……穆紫娇隐隐觉得,自己不经意窥得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为了余儿的安全,她闭口不谈此事,只是嘱咐雨润和玉楼,将余儿藏得更加严实!万一有一日,余儿被淑妃和慎昭容发现了,那么后果将会不堪!
穆紫娇是那样地爱着那个孩子!余儿是她在这深宫禁地中的寄托,是她唯一的欢乐源泉!自从一年前梦回回宫之后,辛烁很少去别的妃嫔那里,几乎日日留宿在宸兴宫。也许此生,她很难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余儿就是她的儿子,是她的生命!如今一岁多的小人,已经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话了。每次听到他奶声奶气地喊“娘亲”,穆紫娇总会激动地流下欣慰的眼泪!
而另一边,梦回则欣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
自从梦萦嫁到荥阳,成了敏王的正妃,梦回用引蛇出洞之法,揪出了宸兴宫内的内鬼梨落。看着梨落哭得不成样子,梦回也不忍心苛责她,就给了她一些银两,打发出宫了,也没有跟上官云晴计较。这半年多来,倒是一直相安无事。日子过得格外平静,真的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而就在一个多月前,梦回的身子开始变得十分虚弱。晨起时总是有想吐的冲动,平日里胃口就比较小的她,这段日子更是吃不下任何东西!她也越来越嗜睡,有时一整个白天都倚在贵妃塌上沉沉地睡着。醒着的时候,精神却也是恍惚的,终日浑浑噩噩。梦回不愿辛烁为她的事情分心,所以在他面前从未提到过自己身子不适的问题。紫叶还戏谑地说自家主子安逸日子过惯了,生出了懒筋了!
而这个月,一向很准的月事却迟迟未来。梦回自身精通医术,本就怀疑自己可能是有孕了,这样一来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测!她心中欢喜不已,入宫一年,长伴君侧,终于有了辛烁的孩子!
开始的时候梦回还在担心,自己如今这副身子毕竟是借来的,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什么不适应,但一年来自己深得雨露,肚子却没有一点动静,她也十分担心。不过看来之前只是机缘未到罢了!梦回低头微笑,双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象着再过九个月之后孩子出生会是什么样子。
为了保险起见,梦回让紫衣去请来了太医院最擅长千金一科的李荣李太医来为自己把脉。李荣提着药箱来到宸兴宫,仔仔细细地为梦回把过脉之后,捋着长长的胡须,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推测的不错,这的确是有孕了,而且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梦回闻言,有些娇羞地垂头一笑,那样的风姿当真绝世!
李荣望了她一眼,试探着道:“娘娘有孕,可是天大的喜事!老臣冒昧地问一句,是要现在就跟皇上报喜吗?”
梦回想了想,摇头:“不……本宫想亲自告诉皇上,之前,还劳烦李太医帮本宫保守这个秘密!”
李荣作出一副了然的样子:“老臣明白,明白!”
从宸兴宫出来,李荣四下里张望了一会,见没有人注意,便转了方向。他没有直接回太医院,而是向着东华宫那边去了。
云晴正在手把手地教清雪临摹一张字帖。见李荣来了,她使了一个眼色,凤栖和杨柳便十分知趣地领着清雪及一众宫人退下去了。
云晴一边看着清雪刚刚写过的几个字,头也不抬地对李荣说道:“本宫不是嘱咐过李太医,除了日常请平安脉之外,要少来东华宫走动的吗?若是让别人发现了李太医是本宫的人,那么今日你在宫中的日子恐怕就不那么好过了……”
“可是娘娘,这一次真的是有大事了!”李荣急忙解释,“刚刚宸兴宫的宸贵妃请了老臣前去把脉,贵妃娘娘她有孕了!”
“什么?”云晴懒懒的神情终于一扫而空,变得戒备又嫉恨起来,“苏梦回竟然怀孕了?哼,她竟有孕了!这一年来她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本宫倒是怠慢了!”云晴说着,将手中的字帖一点一点揉进手心,使劲地揉搓着!
李荣低垂着头,不敢言语。云晴便又问:“你可知她怀的这一胎是男是女?”
李荣为难:“这,这……宸贵妃如今的胎才只有一个月,断难判定!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云晴追问。
李荣的头垂得更低:“不过,宸贵妃的身子十分虚弱,隐隐有衰弱之势,而且这种虚弱好像不单单是因为怀孕造成的。至于是何原因,老臣还没有查出。但如果继续这么衰弱下去,这一胎恐怕也……”
云晴嘴角一挑,长长的孔雀蓝护甲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半响,她问:“皇上可知道了?”
“不知!”李荣答道,“贵妃娘娘说是想亲自告诉皇上,让老臣为她保密!而且她身子极其虚弱对胎儿不利一事,老臣也没有道出!”
“你做得不错!”云晴一边说着,一边取下了腕上带着的金镶玉镯子,递给李荣,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是本宫赏你的。记住,既然收了本宫的好处,就替本宫好好照看贵妃娘娘的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