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做出一件改变全村人生计的东西,对于这个岁数的林狗组合来说,显然是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让他们觉得自己长大了,能参与成人世界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两个少年郎很是得意,其造成的后果就是,让原本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走完路程增加到了小半个时辰。
明明明长老家就离陆哲家不远,但是林狗组合抬着还沾着泥土的新犁,竟然把全村晃悠了一个遍,别人问他们在作甚,他们也不答话,最多神秘兮兮地说一句,“吾等兄弟到明长老家去又要事”之后,兀自神气地往前走,等到走到明长老家门口的时候,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惊动了,跟着他们来到明长老门口。
段大力和林濯水是最后赶到的,林狗组合很鸡贼,抬着犁全村炫耀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自家,怕的就是自己闹这么一出,自家阿耶提着棍子出来执行家法。等到他俩阿耶赶到的时候,看着已经恭恭敬敬站在明长老门口的林狗组合,心里恨得牙痒痒。
这俩小子又在出什么怪相,这次竟然闹到了长老这里,看我回去怎么收拾这混账小子了。段大力和林濯水对望一眼,心底都同时浮出这个念头。
“尔等到此作甚?”外面的动静惊动了明长老,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地高人做派,树皮般的老脸上看不清任何神色。
见到明长老出现,所有的嘈杂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站在明长老院子中央的林狗陆三人。
刚刚还顾盼自雄的林狗组合,被明长老的眼光一瞟,顿时哑了火,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见到这个情况,陆哲只好站了出来。
“启禀明长老,我等三人制作了一种新犁,比起原来的犁能省力不少,特地来此,恳请长老将其推行全村。”陆哲给明长老见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着。
“三人吗?甚善。”明长老深深地看了陆哲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林濯水何在?”
“濯水在。”林濯水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见过明长老,不知长老有何吩咐。”
“小子,把你这新犁给我等讲讲,濯水,汝乃木器世家,看看这等物事是否真的可行”
“长老所愿,不敢请也,诸位可看好,这便是我等三人所制新犁,名曰曲辕犁,比起之前的犁,具有如下优势,其一……”如同后世电视购物一般,陆哲开始向村里人科普曲辕犁,并且当众演示了一番。
“……这就是此犁的全部特点了,诸位叔伯婶娘如是不信,可以去哲后院一看便知,昨日我等用此犁试耕了下地,效果尚可。”
“濯水,汝怎么看?”面无表情地明长老,听完了陆哲的演示之后,望着旁边的林濯水。
林濯水直直地盯着木头犁模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直到背后有人捅了他一下,“呆子,愣着做甚子,长老问你呢。”
“啊啊啊——哦”林濯水这才反应过来,“好物事,天大的好物事啊!长老”曲辕犁的形状很简单,作为公输家后人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新犁的好处。特别是听说自家儿子还有参与,有些激动的他有些语无伦次。
“当真?”明长老此刻也有些动容。
“不敢瞒明长老,此物事确实如这陆小郎君所言,能节省不少人力,而且,如果能在几处稍微修改一下的话,此犁的效果更佳。”说道专业的地方,沉默寡言的林濯水开始变得话痨起来。“比如这犁盘,若是再小上半寸,上面还可以加一个木榫,将犁盘卡死……”
“吾来问汝,此物真如这陆小子所说那样?”明长老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打断了林濯水的自言自语。
“是是是!甚至还要好哩。”心中激动,沉浸在如何改进新犁的林濯水不停地点着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新式犁,已然神游天外。
“甚善,甚善。”明长老面上云淡风轻,但是不知不觉揪断了几根胡子还是出卖了他。
围观的人群听到林濯水和明长老的对话,激动之下,也一下子全部围了上来。
“这犁,真是不错哩。啧啧,莫非是仙家神物。”
“没听陆小郎君说吗?以后只用一人拉犁了,省了一半的人工哩。不是仙家之物,是甚子?”
“若是这样,可是太好了,真是好物事呀,之前的直犁不仅不能转弯,而且必须要两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把着,这下好了,这曲辕犁,省了一个劳力哩。”
“莫说这个,就个那个叫做什么,对,犁刀的那个物事,说是还可以调节入土深浅,而且这犁刀看着如此尖锐,听哲郎君说,这犁刀能将大块泥土剖开,再也不怕大块泥土卡住犁了,说是这犁还能转弯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庄稼人对于田里的活计再也关心不过,而且这曲辕犁看着简单明了,很多人一眼就看出这新犁的好处来。当时就有人想要看看这个犁的实际效果,明长老也点头称是。
看着大家这么热情,陆林狗三人表示,自己这么无动于衷也不好,于是,铁三家的黑奴再次被套上了曲轭,段二狗轻车熟路地在明长老家的田地里,演示起新犁来。
等到众人看到新犁真的只要一只狗就能牵引,而且能够转弯,犁田的效果也不错,甚至还要好之后,村人纷纷表示,这曲辕犁实在是仙家神物,恳请明长老推行全村,不少人恨不得现在就换上。
见到众人热情高涨,明长老顺水推舟地表示,像上次盘炕一样,这次换犁,也是大家一起动手,一定要在春耕之前给每家每户都安上新犁。
听到明长老如此说,众人立刻欢呼起来,显然是上次的事情让村人感觉到了流水化作业的甜头,接着明长老宣布,介于上次盘火炕的表现,这次曲辕犁的打造和更换,依然由陆小郎君来进行安排调度。有了上次的经验,村人对于明长老的决定丝毫不意外,明长老的话一出,他们纷纷把陆哲围住,开始询问起什么时候开工和自己需要做什么。
“诸位叔伯婶娘,稍安勿躁,等到明日我跟林家伯父商量好之后,定会告诉各位。”看着村人都一副明天就开做的态势,被包围的陆哲高声喊道。
“都家去吧,一窝蜂似的,成和体统!”明长老长袖一甩,低低喝道,众人立刻噤声。“汝随我来。”明长老对着陆哲丢下一句,接着便走进了石屋。
陆哲听话地跟着明长老进入屋内,一进屋,就看见里面有一个陌生男子正坐在明长老堂屋,该男子五短身材,长得很胖,脸跟面团一样,又白又胖,一对桃花眼颇为有神,薄嘴唇下面留着山羊胡,笑得极为和气。
男子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皮裘,里面是大红色刺绣圆领袍,上面绣着青蚨,带着青色幞头,也是上好的纱帽。
见到陆哲进来,男子长身而起,一礼到地。
“木氏商行大管事木仲,见过仙人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