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随颜回玄去了荷屋,发现这里头的摆设和以前大不相同,心想叶屋应该也如是,这么一想,对叶屋的怀念也就消散了大半。
由于先前喝了好些茶水,便很想出恭,虽然我记得位置,可我此时的身份乃是外域使女,只好假装不知的托一名送茶点的宫女带我前去。
刚出茅厕,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在私下谈论什么,隐约听到她们谈及颜回玄,便好奇的竖起耳朵去听。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了?”
“今日殿下带了雪域的贵客回宫,现在他们被安顿在莲屋呢!”
“怎么是莲屋?”
“是啊,我也奇怪这点,昭阳殿最上等的客房便是西厢房的莲屋、叶屋,可莲屋毕竟是太子妃住过的,殿下怎么不安排贵客入住叶屋呢?”
“这你就不晓得了吧!听说叶屋以前是给一个民间大夫住的,这位大夫好些人说是女儿身,殿下极其宠她。自殿下大婚后,就不见了她的踪影,可殿下非但不准任何人未经允许踏进叶屋,还命所有下人都不准动叶屋的任何东西,即便是日常收拾,也得照原样来。”
“还有这回事啊,可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说那个民间大夫去了哪里?”
“这个有好多不同的说法,有的说她趁殿下大婚逃出了宫,也有人说她离奇死了,还有人说是——”
“你们都杵在这里做什么?今日宫里来了贵客,还不快去前头帮忙!”
“姑姑!我们,我们这就去!”
我和那些秘密私语的宫女们一样,都被吓了一跳。宫女们很快就散去了,我木然的望着长廊上那个消瘦的身影,心潮翻涌。
我们只隔着一条走廊,我心里很想冲上去,好好看看她,可是又犹豫着。
莲儿静静的站在原地,似乎陷入了什么沉思。
“姑娘,奴婢方才有事走开了会,还好你没走开。”
我转身看到方才领我来茅厕的宫女气喘吁吁的跑来,心上一沉,连忙再转身看向莲儿所在的方向,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一阵失落,莲儿,我是间若啊!
耳边邹然响起刚才那些宫女的话:“殿下还命所有下人都不准动叶屋的任何东西,即便是日常收拾,也照原样来。”
胸口又是一阵热,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便闷闷的随那名引路宫女回了荷屋。
“你回来了。”
“恩。”
我刚进屋,便看到颜回玄正垂头嗅着茗香,在淡淡的雾气中,他的脸显得格外的朦胧。
“晚上太子、太子妃设宴,你同我一块去吧。”
“我能不能不去?”一想起上官潋滟,我就觉得全身发毛,再想想方才宫女说的流言,就更是心有忌惮。
“太子言说,黎苍也会前来赴宴。”
“真的?”
“千真万确。”
“那我去。”
想都不想话就脱口而出,说完我又有些心虚,便拿余光去瞄颜回玄的反应,见他的神色平淡如常,只摇了摇头,轻轻的抿了口茶。
“晚宴上我无法多照应于你,你自己需多小心。”
“这点我明白,你放心,我会谨慎行事的。”
“另外——”
“王子殿下,太子殿下有请!”
颜回玄本欲同我说什么,突然被门口传来的通报声打断,他皱皱眉头,轻叹了声,便语气平静的说道:“我们走吧。”
“哦。”
我觉得颜回玄似乎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可是碍于太子已经命人来催了,我也就没有多问,听话的跟在他身后。
今晚的宴席设在牡丹亭,一路上我难免心有感触,曾几何时,我在这里采过牡丹花瓣,还和莲儿一起在这里放纸鸢,还曾在这里落水……
“间若?”
“恩?”我大概是想得出神,颜回玄叫了许多声我才回过神来。
“前面是台阶,你别绊倒了。”
“哦。”我抬头望了望,突然瞥见左前方的花丛道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浅粉,一脸素净。
莲儿!
“我能不能离开一会?”
“怎么了?”
“我,我肚子不舒服。”
“哦,可要让这里的宫女陪你?”
“不用不用,我去去就回。”
还不等颜回玄回答,我便飞快的朝莲儿离开的方向追去,心情分外激动,我真的很想念莲儿,此前就因为片刻的犹豫,便与她失之交臂,这回我一定要去见见她。
咦,莲儿人呢?
我呆呆的站在岔道口上,前方是平静的绿湖,湖畔柳树林中也不见人影,可方才她明明是往这个方向去的啊?
“你是什么人?”
我脊梁骨顿时冒冷气,一听这阴柔的声音,我便知道是谁。
真是倒霉,居然在这时候遇到四殿下!
我硬着头皮转过身去,不禁暗自庆幸颜回玄的安排,好在自己带了面纱,将脸都遮住了。
“看样子,你也是雪域来的?”
我故作羞涩的点了点头,心想四殿下他应该不至于多为难异国来的客人吧?
“听说雪域女子个个能歌善舞,我正想今日宴席上能否开开眼界呢!”
“殿下过奖了。”我故意压低了声,将嗓音变得粗哑。
“哦?你怎知我是殿下?”
我猛的慌了神,真要命!
我怎么能在这个狡猾阴冷的四殿下面前犯这种错误!
“你来自雪域,难道还见过本殿下不成?”
“我——我——猜想的。”我支吾着,脑海里飞快的估摸着什么好借口。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雪域来的使女?”
我的脑海轰隆一声,万一在这里被四殿下识破身份,我不单自己要完蛋,还连累颜回玄。
“微臣参见四殿下。”
突然,柳树道上走来一个碧色身影,修长而雅致的身形,让萧条的柳枝顿生光彩。
师父!
心上一阵惊喜,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我处境危险,师父总能和天神一样来救我。
“哦,是太傅啊!”
“四殿下,方才太子殿下正急着找您,您怎还在此逗留?”
“哦,无事,既然在这里遇上太傅了,就同太傅一同前去赴宴吧。”
“微臣求之不得。”
师父只稍稍望了我一眼,便一脸淡然的同四殿下朝牡丹亭走去,就连半刻的流连都没有。
我突然感到很失落,师父方才的举动,是不是只是顺便替我解围?
看他的神情表现,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认出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