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打湿了长安城的花草树木,也打湿了各有心思各有故事的江湖人心中藏着的那份过往。
坐在紫檀木桌前的君箬言察觉到年轻的太玄掌教抬头,两人心有灵犀,无须后者问话,他就开口道:“要回太玄了吗?”
江家一战自己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地使出十六剑后毅然站立,其实真要说起来,还是因为这位年轻的掌教道士,但人会相聚自然会相别,这是无可否认也是无可避免的。
守天明点点头,说道:“毕竟都出来这么久了,也拿到醉江南了,你也平安无事。我可以去找她了。”
“嗯。”君箬言点头,看了一眼疑惑地站在一张桌子前的酒肆老板,漫不经心地问道:“老先生,你在看什么呢?”
卖酒老翁纳闷地举起了桌上的酒壶,又神神叨叨地呢喃道:“不可能呀……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有人不见了?”君箬言皱着眉头,站起身子,同样上前打量了一番,而后古怪地说道,“哦哦,我明白了。没事没事,喝酒。”
刚打算上前查看的守天明停下脚步,哦了一声,笑问道:“是他吧?”
“嗯。”君箬言哑然失笑,说道,“要走还要吓唬老板,这老板也真是怪可怜的。”
“不过,那许剑岳,剑道修为不易,一身剑意也是凌然沉重,剑气的浑厚程度在我见过的人里,也绝对能跻身前三名,怎么就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开江湖了?厌倦了这片江湖不成?”守天明摇摇头,问道。
君箬言呵呵一笑,说道:“江湖从不会让人厌烦。只会是它厌烦人。”
守天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和许剑岳相聚不久的君箬言将手垂下,酒杯落到在桌面,他狠狠地攥紧了腰间的白鸬,说道:“你说他为什么让我收手?”
“你怕是不知道京城里有两名天下前十在护城护官?”守天明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再那么打下去,两边都得玩完。”
君箬言默不作声,天天被吐槽胆子极小的守天明吐出一口积郁深重的浊气,平静开口道:“我也不多说什么,同时,我也不能保证能护得好你,但是,真的气不过去,咱们就再去一次。大不了就是被几百铁骑围剿,数名高手围殴罢了。”
君箬言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摇头坐下。
“你现在是无根之水,正适合去太玄锻炼心法……”守天明看了一眼气机已经几乎与常人无异的君箬言一眼,开口提议道。
君箬言眼神纯净,盯着腰间白鸬,说道:“我答应他练剑,所以只练剑。再说了,我还不至于怕几张悬赏令怕到躲进太玄山去。”
守天明也不强求,一笑而过,不再出声。
两人只是默默喝酒。
守天明站起身,作了一辑,说道:“太玄山三十年来钻研大道,千山不逾,百川不过,若是你想要修炼这样的无上天道,就来太玄。有什么事也可以来,只不过要带好你的香油钱。”
君箬言含笑点头。
白袍道士洒然转身离去。
君箬言看了一眼被他悄然留下的醉江南,又转过头,却不见守天明。
“你要练剑,这把就留给你好了。”
守天明的声音这才在酒馆内轻轻回荡开来。
君箬言笑了笑,又是叹了口气。
卖酒老翁看着君箬言独自喝酒的身影,想起了自己十年前终日在长安城中心的凉亭中苦读,也想起了爱人每天都会在桥边放下一碗温热的青稞酒,当年自己赴城赶考,希望一日为官能够照顾一家老小。
老人看了一眼散发江南烟雨气息的剑,虽然自己没有多好的眼力,但这也勾起了他在那年最后自己也终于不负众望的时光,记得那年自己终于考回功名,娶过回爱人,进入官场,却因为官场的迂腐而失望辞官,心灰意冷的时候,爱人还是端过一碗青稞酒来陪自己,这人世间,还真是让人心醉呀。
“年轻人,你应该珍惜,他至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老人正想开口劝导这个似乎什么都没有了的年轻人,却不料这个年轻人一边饮酒,一边露出一丝醉人的微笑。
“我比谁都清楚。”君箬言哈哈一笑,说道。
老人愣了愣,只见这个面容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竟在一瞬之间白了头。
他曾在断剑冢同上官寒漾一战,一剑折寿两年。
他曾连枝十六剑道尽天下一切,散尽气机折寿五年。
这个似老非老的年轻人缓缓闭上眼睛,轻声敲打着酒桌,醉声喊道:“我穿过北匈,也渡过寒湖,路过无人的断剑冢,看遍人间的冷暖聚散……”
“但是,至少你见过了别人没见过的。”老人呵呵一笑,拍了拍这个笑得让人心碎的公子哥后背。
“老先生,这话说的,有点意思……”君箬言举起酒壶,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酒了,于是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酒壶也因此砸到地面上,“但是,为什么他们一个把木剑留下了,一个把醉江南留下了?!这些不都是他们的梦想吗?狗屁的无奈!”
卖酒老翁叹了口气,在心疼无奈以及完全听不懂之余,开口道:“好好睡一觉吧,楼上有房间。”
“楼下为什么没有?”
“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