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沙嘴海滨左侧,有一座小山丘似的低矮平坦的小山包,从山脚到小山包顶,矗立着一簇簇、一排排,井然的排列着的西欧式建筑群,入夜,这里犹如繁星彩虹世界,各色各样的电灯和霓虹灯闪烁着奇光异彩。
面海朝南,座落于接近山包顶,独立着一座青砖平台四层建筑的公寓式别墅,别墅的四周是高达四米的大理石壘彻的围墙,厚实的大门墩是用粉红色大理条石壘彻的,这座公寓式别墅就是郑德懦的香山别墅。
此刻,香山别墅的二扇大铁门紧紧的关闭着,除了大门口前上端的一盏盘形状条纹门灯,和别墅里的电杆上的路灯闪烁着乳白色光辉外,便是幽暗静寂。借着大门口前那盞盘形状条纹门灯的乳白色光亮,清晰可见一隻黑绒毛似的西洋狮狗蹲伏在门洞口,昂起头竖耳静静张望着。
这時从小山包北边山底方向传来了轿车的引擎声,不多時只见一辆烏黑发亮的劳斯萊斯高级轿车亮着车灯朝山包顶上驶来,轿车绕过几座别墅,沿着一条二排是法国梧桐树成荫的柏油路,径直的向香山别墅驶来。蹲伏在门洞口的那隻黑绒毛西洋狮狗,见到轿车驶近大门前来,马上鑽出门洞,疵牙张口地吠叫几声,当牠的灵敏嗅觉和锐利的视力发见到这辆熟悉的劳斯莱斯轿车時,便不再吠叫了,牠站立在轿车张目竖耳地观望着驾驶座上的人。车门打开了,下车的是一个身材颀长、身穿一套深兰色西服的年纪五十开外的中年人。那隻西洋狮狗认得下车的中年男士,是常来这别墅的牠主人的朋友,便搖动着尾巴,走近他身边,亲昵的吻着他的脚。此人便是陈鼎承。
陈鼎承走近大铁门口,轻轻的按了按门铃。不多時,大铁门左侧的一扇小边门打开了,一个身材瘦长的中年男士鑽出上半部身子来,此人便是香山别墅的管家朱荣生。
“哦,是陈经理来了!好,我这就去开大铁门,我这就去开大铁门。”那管家朱荣生说罢,隨即关上小边门,把大铁门打开了。
这香山别墅方园佔地约三千余平方米,公寓小洋楼佔地不过六百余平方米,小洋楼的前面有一处橢园形喷池,四处都是小花圃,大铁门进入的那条水泥路环绕于花圃之间,到了车库房前,是一处五十余平方米见方的停车场,小洋楼后面是一座由低矮的横墙隔开的小花园,小花园约有二百平方米,中央建有一个小凉亭。
原来下午郑德懦的管家朱荣生在香山别墅挂了个电话给陈鼎承,说是郑德懦身体不舒服,要他晚上到他的香山别墅去走一趟,有要事要相托他。因为当时他在公司里头正忙于与客商洽谈业务,那管家朱荣生在电话里说话较简单,他也未及時详问原因。傍晚他在一家酒店设宴邀请这几位客商,散宴后送走了那几位客商,他便开着劳斯莱斯轿车赶到香山别墅。一路上他一边开着轿车,一边心里捉摸着:郑老身体不舒,无非他得病了,呀,这老人身体壮实,怎么却突然病倒了,难道人到风烛之年,经不起风吹雨打,得病是属突发性的吗?那么他身体不舒服得病,究竟有什么要事要相托于他呢?这倒是个谜,他想来想去一直无法解开这个谜。
劳斯莱斯轿车开进大铁门后,沿着二旁是花圃的光滑水泥路,开到车库前的一处停车场停下来了。他下了车,便锁好了车门。
“我们东家已经病倒三天了,那天晚上你与张小姐陪同他回来后,第三天我们东家便病倒了,已请来了一个特约医生看他的病,还请来了一个特约护士看护他,但至今还不见他病情好转。”管家朱荣生已走到陈鼎承身边来了,他心情沉重,脸布愁云,他对他说完这话后,便轻声的叹息着说:“呀,人到古稀己是风烛残年哪,从表面上看来我们东家身体蛮健壮,但内里却枯了,就象一棵百年老树,枝叶看去还茂绿,但树干里头却开始枯了,说病就病,一病卧床不起,但願神明菩萨保佑,我们东家病情能早日康复。”
陈鼎承本想向朱管家询问一下他心里头一直解不开的谜,但细想觉得他未必知道,因为郑德懦绝不会对他说的,他病倒说有要事相托他,说不定是件不可洩露的保密要事吧。他默声不响的跟在他身边走着。
朱管家把陈鼎承带进郑德懦的起居室,这是卧室、客厅、浴室兼更衣室相连的一套三室一厅的起居室。这个起居室约有一百五十平方米,四壁都是菲律宾木隔音壁,地板是上了一道质地透明光亮的明腊,房间布置得洁朴、雅致,虽不豪华,但却给人以舒适之感,这也许与他平生性格有关,他即使富有,身居名流,但生活上从不奢侈、摆场。此刻,卧室里那个特约医生和特约护士正在给他诊脉、打针,有一个中年女仆守候在他身旁,另外有一个中年女仆手上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放着剩饭剩莱的碗碟,从卧室里走出来。郑德懦躺在席梦思床上,虽然脸容憔悴,脸色苍白,但看上去精神还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好象在默想着什么事、思考着什么问题。
“郑经理,陈经理来了!”朱管家走到郑德懦床边,低声对郑德懦说。他虽已引退商界多年,但这位多年在香山别墅任职的朱管家从未改称喚他经理。
郑德懦微微点着头,一双眼睛在寻视着,隨即把目光投落到陈鼎承身上,他伸出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腕,似乎有点愧感,他嘶哑着声音缓慢的说:“鼎承老弟,看来人到古稀已是风独残年啦,从表面上看来我身体还健壮,其实那是一种假象,就象一棵百年老树一样,树冠虽有茂绿的枝叶,然而树干里面开始枯了、衰了。我确实不应该太自信、逞強。那一晚在中环路那家酒店里,我、你及丽丽三人一起同桌晚宴,还好好的,谈笑风生,晚宴后你们二人陪同我回来時,也还好好的,可想不到第三天早上身体就感到不舒服了,竟病倒了。这几天虽有特约医生在诊治我的病,但三天了,病情仍不见痊愈。呀,就怕我这一病卧床再也不能起了。”
“不!郑老,你不能那样说,你的病会痊愈的。人生哪有不得病之理,得了病並不可怕,既来之,则安之嘛,只要你心情放宽些,精神上轻快些,安心的养病,我相信你的病很快会痊愈的。”陈鼎承竭力安慰着他。”
郑德懦仍然紧抓住陈鼎承的手,他那一双眼睛环视了一下卧室里的人,然后又把目光投落到陈鼎承身上,说:“鼎承老弟,你是我最要好的老同乡,也是我这一生中交识的最亲密的知心朋友,多年来我与你情如手足,我一直把你视为我的同胞弟弟那么亲,因而你便是我最信任、完全可相托的人。鼎承老弟,凡事就怕万一,我病倒后就有这么个预感,何况,我又是个风独残年的人了,我有一件要事沒有交代、相托,这几天我得病躺在床上一直挂虑在心,经过我再三深思后,我决定把这件要事相托于你。”
陈鼎承连忙说:“什么要事相托于我,郑老,请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如果需保密的要事,我絕对保密,你尽管放心好了。”
郑德懦的一双眼睛侷促不安地环视着卧室里的人,过后松开紧抓陈鼎承的那隻手,嘶哑着声音说:“朱管家,你与他们都出去,我有要事需交代、相托陈经理。”
卧室里的人都出去了,卧室门被最后走出的朱荣生隨手关上。卧室里只剩下郑德懦和陈鼎承二人。郑德懦朝陈鼎承招招手,又指指台桌边放着的一把藤围椅,示意他把藤围椅搬到他床綠边来坐。
“鼎承老弟,你还记得三十年前我收留的一个独臂老人和一个青年后生吗?”郑德懦待陈鼎承把藤围椅搬到他床缘边摆好落座后,便对他说,他神情疑呆呆的,似乎他的思潮开始飞向遥远的回忆旅程。
“记得,记得!那独臂老人不是姓林嘛,他在你的香山别墅足足居住了十年,那青年后生便是他的独子,不过他们父子在你的香山别墅居住五年后,他那独生子突然失踪了。独臂老人孤苦零丁,你待他亲如生父,他去世后也是由你给他收葬的。”陈鼎承紧锁一下眉心,眼珠子一转动,眼睛一下子发亮起来,他的思潮被郑德懦的话引向那段往事的回忆,他记得,那時他刚来荣华贸易公司担任掌柜,由于业务上的关系,常到他的隆泰贸易公司去,並也曾到他的香山别墅拜访过,曾见过那独臂老人,他也曾告诉过他有关独臂老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