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显然没有什么结局。千年后他们仍在寻找着彼此。”也许这就是林泠心中的答案。她目光低垂,又开始不自觉地搓起了手指,似乎为梦境中的依遂泠有些伤感。
“哈!你现在的样子真像是……”蓬佩勒说了一半,停了下来。突然将自己的目光投到了林泠的手上,蹙起眉问道:“你到底有多大?”
林泠被他突然的发问,吓了一跳,自己说错什么了吗?“十七。”林泠急忙回道,这话让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就难怪了。你的手看起来很柔软,也许在过上几年,等你到了我的年纪,多练练刀剑,而不是脑袋里整天装着些多愁善感的故事,那样就会有机会娶老婆了。”蓬佩勒闲散地弹弹裤角的污迹站了起来。
“什么?”林泠半张着嘴,“你是在小看我!”
“噢,那到不是,我是想说,恐怕没有什么姑娘会喜欢娘娘腔男子。”蓬佩勒嘲笑道。
“那么,可否容我一问,蓬佩勒笼狄您今年有多大?”林泠反问。
“二十三岁,怎么了?”蓬佩勒双眉成直线,如实答道。
“您看起来与自己的外形也不太相符,在我看来您至少应该三十岁以上。”林泠有些坏心眼地说道。
蓬佩勒反到不以为然。“那我只能说,小个子,你的观察力还不及你的年龄,在我的彩涂下那可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
“哈!看不出来。”林泠暗想。“你会永远顶着草汁脸,呃!在彩涂下吗?”林泠问道。
“当然不,小个子。斯圣森人每十年会有几个月用苛颉草的液汁涂脸,这是我们的传统。但只限于皇亲国戚,所以你看到并不是所有的斯圣森人都这样。”蓬佩勒刚刚解释完,突然间猛地转身:“你说方才的歌曲,不记得歌词了吗?”他笑眯眯地问道。
“啊,是,是我在地牢的时候同一个地墓人学的,我们相处时间有限。”看来蓬佩勒的确是个不能让人放心交流的人。“好吧,也让你清楚礼尚往来的好处。”林泠嘴角微扬,“蓬佩勒笼狄,关于勤赛人的传说是否悠久古老?”
没想到蓬佩勒听了林泠的话,猛然间显得异常吃惊。“那个地墓人对你提起过勤赛人?”
“是啊。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孤陋寡闻的人。”林泠有点语带挑衅。
蓬佩勒像是没听到她刚刚的话,“看来杜阿姆错过了一位地墓人的皇亲贵戚。”他眯起眼。
“什么?”
“勤赛人是我们斯圣森人和沃拉索人的祖先。这些史事,只有各族的皇亲贵戚才有机会知道,那个地墓人混进了我们的营地。”蓬佩勒停顿了一会,仿佛在思考,然后才又继续说道:“他油滑的简直就像只老鼠,也许他的出逃,还曾经得到了某人的协助!”
蓬佩勒的话让林泠心跳加速,她的气势顿时弱了,“噢,油滑的像只老鼠。”林泠喃喃重复了一遍,跟着又急促地说:“看来那个人说的是真话,他的确是地墓人。”她尴尬地笑笑,继续说道:“如果他有同伙的话,我想他们此刻应该会在一起不是吗?”林泠一口气说完,抬眼撞上一脸促狭的蓬佩勒,她此刻很想一只手就将他掐死。
“我想他的同伙也许像他一样,是个聪明的家伙,兴许现在正逍遥法外地享受着呢。”蓬佩勒讥讽地挑高一边的眉毛,抿嘴一笑。
林泠把这没有多大营养的斗嘴搁置一旁,却语带贬损地问:“蓬佩勒笼狄对祖先的事迹有多少了解呢?又或者您的精力是在追捕逃犯身上,根本无暇坐下来安静的读书、写字?”
蓬佩勒的嘴一副半笑的形状,他的忍俊不止多于怒气,“我猜想你曾经得到过良好的教育,但我的儿时,也不只是听着老师的神话故事长大的。”蓬佩勒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不瞒你说,沃拉索人就是我的母系家族,如果沃拉索人传承下来的话,我母亲即是沃拉索人的辛笼。当然,这件事没人会知道,而且也随着我母亲的离世变得不重要了。对于沃拉索人,非常不幸的是,在我祖母那一代的时候,就由于内部瓦解,族人已经四分五裂。如今的沃拉索人实力已经远远不如地墓人和斯圣森人,也许在若干年后将逐渐被吞并或遗忘。”
林泠面露惊讶,对他的直言不讳有些意外,“你,难道你不担心我这个绿林人会泄露你的身世吗?”林泠开诚布公地问道。
“小个子,也许你的确有些事情瞒着我,但我想作为一个绿林人,你似乎还不太合格。”蓬佩勒皱眉微笑。“还也许,你令我有一种错觉,我可以信任你。”
这一刻,林泠感觉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诡异的亲密感,而这种感觉,已经超越了随从与主人之间闲谈的情谊,而是更加深刻了。
林泠看着他,突然有些局促不安。似乎这一瞬间,蓬佩勒也感受到了这种诡异亲密感的波涛起伏,他差开话题,“我们该回去了,明天也许会过的很特别。”他若有所思地说。
林泠点点头,同他一起走在返回营地的路上,她看到蓬佩勒阴沉地皱着眉,小心地问道:“斯圣森人会与绿林人发生战争吗?”
蓬佩勒笑笑,“战争只是手段而不是最终目的,两方正在谈条件。过几天辛笼那边就会传来消息,如果商谈成功,在近期一段时间应该就不会有战事了。并且绿林人大选辛笼之期在即,恐怕自顾无暇。”说完他又叹了口气。
林泠又问道:“明天的特别来自白德左的提醒吗?”
蓬佩勒神情讶异地看向她,随后默认地点点头,“即便是笼狄,依然有令人烦恼的事情。”他无奈地苦笑一下。
“噢!”林泠不想继续这个令他烦心的话题,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受过良好的教育?”她一脸好奇和臆测的表情。
“这个啊,因为在一个美好的清晨,你似乎为了拒绝我的好意,而展示了你可以流利使用多种攻击我的语言!”蓬佩勒漫不经心地回答,随即朝她调皮一笑:“晚安,小个子。”
“晚,晚安。”林泠涨红着脸,无感似地杵着,突然朝他的背影大声说道:“那是间歇性的记忆!”
但蓬佩勒似乎对她的陌生词汇不太理解,远远地回应:“好的,再见……”
第二天一早,是个阳光普照的美丽清晨,营地中所有的仆役们为了迎接客人,一清早就开始不停地忙碌,厨房更是炸开了锅,“嘿!你这猪一样的懒货,还不快去把我要的土豆抬过来,我早知道应该把你扔进马棚里看守牲口!”负责食物的吉朵西朝着一个身材矮小,随处可见的仆役暴怒地嚷着,“林泠,如果你不太忙的话,帮帮我们,取一些泡饮的水来。”
林泠应着,显然只负责蓬佩勒饮食起居的她,今日反而显得比以往更加清闲。因为蓬佩勒从早上钻进那间仅用于办公的屋子后,与其它手下就没在出来,他们紧张地研讨着政治活动,就连中饭也是送进去的。
傍晚时分,那位重要人物终于登场了。只见数十骑人马浩浩荡荡、秩序井然地进了营地。为首的人衣着气派,他喝着马,威风凛凛地走在这群人最前面。当他的距离已经在林泠可视范围之内时,林泠猛然发现,“哈!又多了一张草汁脸,看来蓬佩勒的亲戚到了!”
晚宴的时候,蓬佩勒一直与他这位贵客坐在大厅内的主位上频繁地交谈着。室内喧杂,大伙更是大张手脚,歌舞狂欢。这种吵闹的敲击伴奏乐,一度让林泠感觉自己此刻正深陷在某个部落的野人圈里。
在宴会的进程中,似乎像是到了某个立誓的环节。只见朵吉西谨慎地将一个托盘交到林泠手中,并示意她把斟满酒的托盘端到蓬佩勒与那位贵客面前。
林泠轻轻接过,沿途小心翼翼地缓缓行走。正在载歌载舞的人们也纷纷向两旁避让,为她清出一条顺畅的路。然而,当她走近蓬佩勒他们的身边时,那位草汁脸贵客突然起身,砰地一声肩头撞上托盘,两杯酒毫无意外地全部洒在了地上。
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林泠身上,她偷眼窥视一旁的蓬佩勒,他此时也是一脸严峻。这时,那位贵客走向林泠,神色鄙夷地对林泠大声质问道:“你难道不该为方才的行为道歉吗?”
林泠僵着身子,有些气愤地看着他:“大人,恐怕我无需为方才的事而道歉。”
这句违逆之言显然令对方十分震惊,他的眼睛惊讶地瞪着,“噢?看来这是一位不同寻常的随从!”
“我只是个十分平常的随从,大人。”林泠微笑,笑容里不含半点幽默。
“林泠,注意你的言行。”蓬佩勒此时开口,随即他转向自己的亲戚:“抱歉,华比奇堂兄,他是我的新随从,调教时间尚短。”这时,那位名叫华比奇的傲客打断了蓬佩勒,他目光缓缓地由上到下打量了林泠一翻:“这就难怪了。不过,蓬佩勒堂弟,晚宴后可否烦劳您这位与众不同的随从,送一杯山卡酒上去?”华比奇说道。
“当然。”蓬佩勒礼貌答复。
晚宴后,当林泠端着山卡酒来到华比奇的房外时,在得到了华比奇的允许后,她走了进去。但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视线里空无一人。突然,有只大手从她身后一把将她攫住,“啊!华比奇大人?你要干什么?”林泠挣扎着大叫,山卡酒随即扣翻在地。
只见华比奇一脸凶相,恶狠狠地说:“小子!别跟我玩不认识!”